“胳膊肿了算啥,一样能上阵杀敌!我看你小子的精神头也不错啊!怎么样,还是城里的床铺睡得舒服吧!”
这后生见陈帅记得自己,态度也十分亲近,立刻兴奋的咧开了一张大嘴!他,快步走到了陈子陵的身侧、扬手推了知县庄乃文一把:
“滚滚滚,一个芝麻绿豆大的降官,也配跟我们秦军之虎陈大帅并肩站着?”
还未等陈子陵出言阻止,这名自来熟的后生,便已经率先走到了前方,兴奋的指着各个方向,给陈子陵介绍起来:
“陈帅,这卧牛城没多大的地界,弟兄们早已经摸了个清清楚楚!您看啊,这边走到头,就是卧牛城的粮仓;往这个方向再走三条街,就是几间空营;远处那一片破房子都是民居,是城里穷人住的地方。……”
这年轻的小卒还真没吹牛,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卧牛城的详细情况,介绍了一个大概。
原来他之所以会厌恶这个庄知县,并不是出于双方之间的敌对关系;而是这个六品小官庄乃文,乃是一名十恶不赦的巨贪!
自从秦军夺下了风陵古渡之后,庄知县便借着积极备战为由头、横征暴敛,敲骨吸髓,逼死良民无计其数,最终闹到了人人谈庄色变、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步。
卧牛城本就不大,人口最鼎盛的时期,也仅有万余百姓罢了;而那些有钱的富户,早就逃离了此地躲避战火而去;而那些穷苦百姓,宁愿拉着杆子北上逃荒,也不愿意留在此地、继续忍受他的无尽盘剥。
所以眼下的卧牛城,就只有三种人而已:扮作卧牛城兵丁的秦军甲士;与庄乃文一起为祸乡里的诸位狗腿子们,还有那些根本逃不出去的老弱病残。
饶是陈子陵这一段时间杀人无数,可当他望着远处一名形容枯槁、满身污泥的老人,正拉着一个头插草标的孩子,向自己狂奔而来;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难耐的酸楚。
没有任何一个人,应该活成这副模样。
陈子陵走入庄乃文的书房以后,那名殷勤机灵的小卒,便带来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婢女,为陈子陵布置了一席茶点。
点心就是几样时令鲜果,外加两块常见的枣糕而已,没什么新鲜货色;可当陈子陵端起茶碗,轻轻饮了一口清亮的茶汤之后,只觉得周身上下都被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所笼罩,犹如置身于江南水乡的茶园之中,令人流连忘返……
“这……这是什么茶?”
不知过了多久,陈子陵突然开口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而那名貌美如花的小厮则以袖遮口,浅浅一笑:
“回禀将军,此乃产自江南道的明前龙井,是当年的新茶;至于您方才饮下的这一盏,市面上要卖到十五两银子左右。”
下人出身的陈子陵,听到这个价码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在心中给这个狗赃官庄乃文,暗暗判定了死刑…
一盏茶过后,那名办事机灵的小卒飞快赶回府衙,并将一封带着火签的书信,捧到了陈子陵面前。
这封信是从并州城中发来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化妆成北燕军的秦军弟兄,如今正在官驿招待那名驿卒。
至于信件本身,倒是也非常简单。只是说四皇子的伤势加重,命庄乃文分批分次,将伤员与物资转移到并州城;如果车马运力不足的话,也可以在回信中言明缺口数量,由并州城负责补齐。
只不过在这封官信的结尾处,不仅加盖了三晋总督王克农的大印,更有一方椭圆形的小印,印文乃是“百里”二字。
陈子陵虽然没有功名,但也陪伴周长风读过书,知道些文人之间的规矩。百里,乃是四皇子周长安的表字;所以这枚圆形小印,定是周长安的私印无疑。
可根据汪宜所言,周长安在盐池大营血战突围之后,大小伤势足有十余处、铠甲也是残破不堪;而自家的哨骑,也正是顺着鲜血流淌的印记,才能足足追了他们三百余里。
可短短三日过去,失血过多的周长安,便已经可以在信上加盖私章了!如此一来,也就证明了他的外伤不但没有加重,反而还有了明显转好的迹象!
莫非是卧牛城与莲花县的事,提前走漏了消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