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秦军阵前一片大乱,心知时机已到的蔡宁,双膝微屈、双眼紧闭,脚步也陷入了短暂的停滞。趁着突然空下来的战场节奏,蔡宁在一呼一吸之间,吐出了胸中最后一口浊气。随即,他猛然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胸膛满胀,由小腹丹田提气,张口发出一声暴喝:
“杀!!!”
这一声嘶吼,真可谓石破天惊,瞬间将夺江营将士们早已蓄满的杀意,全部释放开来!
紧接着,蔡宁双腿交替如飞、将向前突进的速度、骤然拉至顶点;令人有些奇怪的是,他那高大矫健的身形,却几乎蜷缩成了一条细线。
世间的真理,大半都是彼此相通的。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做人如是,发力亦如是。身体高度蜷缩的蔡宁,眨眼间跃至那三名纵火犯的身前!此时此刻,他由口鼻之中、同时呼出了一团气息!那声音低沉厚重,仿佛是虚空中传出的一声长叹……
弹指一挥间,蔡宁骤然上步踏地、手腕旋转、两条猿臂轻轻抖动,仿佛一朵忽然绽放的花朵,瞬间在征北军老卒的面前铺展开来;而在他手中那一杆盘龙大枪,也在黄昏中吐露出摄人心魄的寒芒、随着逐渐舒展的身体,闪电般横扫而去!
砰!
一声巨响,夹杂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在战场猝然乍响开来!只见那三名匆匆站起身来的赤膊老兵,被呼啸而来的金属枪杆砸中腹部,并被未消的余劲高高挑飞,狠狠撞在了坚硬无比的山岩之上。
这三名在姚家店纵火的元凶正犯、喷出了漫天血雨。从血液中凌乱的腑脏碎片来看,陈子陵与周长风,应该可以省下三笔价格不菲的汤药费了!
“杀!”
蔡宁的这一记当头炮,真可谓功架十足、精彩纷呈!这种平铺直叙、硬桥硬马的纯粹力道,也最能激发男儿骨子里那股一往无前的豪迈之情!
眼见自家主将唱了一出“满堂红”,其余夺江营的将士们,也齐齐发出一道怒吼,疯狂的涌入敌阵,瞬间将秦军匆匆结成的阵型,冲出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蔡宁一枪挑飞三人之后,并未有片刻停歇;他手腕一抖,收枪的同时、再次向前迈出一大步!待前脚踏稳地面的同时,握住枪尾的后手一转一送、借着前冲的力道、又将三名正在满地摸刀的征北军老卒,扎成了一串豆沙馅的“糖葫芦”!
蔡宁深知一点,既深入敌阵当中,身形片刻都不能停歇;所以他放弃了退枪的打算,双手松开枪杆,并抬起右脚、狠狠踹在当先一人的胸膛正中!随即,他腰身借力向上一挑,凌空翻了个跟头,双脚准确地踩在了枪杆尾部!
蔡宁凭借自己的体重,再加上下坠之力,一举将串在枪杆之上的三名敌军,自腹部以下豁为两片!
蔡宁身为箭头人物,他冲的速度越快,后面的将士们也就跟的越紧;片刻之后,他们便将秦军的阵型当中剖开两半,并迅速向阵尾杀去。
对于如今的蔡宁来说,正值一员战将春秋鼎盛的黄金时期。这个年纪的行伍之人,身体状态与战场经验,正在水乳交融、互相成就的默契点上;若终日隐于帅案之后,岂非蹉跎了大好年华?
其实蔡宁本人,也不愿意成为一名稳坐中军,挥斥方遒的儒帅。只不过他出身名门,父亲手握重权,蹿升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些。所以直到他担任中州督府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足过那箭雨纷飞、刀枪如林的战场。
蔡宁心里清楚,为将者可以阵前厮杀、身先士卒;但身为一军统帅,他就只能坐镇中军,运筹帷幄,不可意气用事,轻身涉陷。而少年老成的蔡宁,能够接受自身角色的转变;但是能够接受、却并不代表真心喜欢。
其实生在一个这样的家庭当中,谈及个人的喜好,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普通人所忧愁的一日三餐、车马田亩,自蔡宁降生开始,便已经习惯了它们的存在。这些东西对于蔡宁来说,简直如同空气与泥土一般平常,完全无法吸引他的目光。
所以他的幼年时期,大多都只是些无所谓的顺从、或是按部就班的进学。再加上蔡宁本身资质不凡,所以他从未感受过得偿所愿的欣喜、或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这种日子,就如同白水一般寡淡,更会带来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