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怀庆府附近的地势,也同样是狭窄险要的山地;但比起他们刚刚经过的五行山脉,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平坦开阔了。这一路走来,农田的密集程度,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所以根据陈子陵的推测,附近聚集的村镇州县,也一定不在少数。
对于陈子陵来说,眼下的秦军士气低落,粮草匮乏,都是必须在攻城之前解决的大问题。既然如此的话,索性就给他们放上三天大假,去附近的村庄转上一转……
除了纵兵抢粮之外,陈子陵此举,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敌军兵悍将勇,眼下军中士气正盛,无法与其争夺一时之短长。可如果自己将手下的近十万兵丁,一把撒出去的话;他们立刻就会化为数百上千的小股兵力,毫无规律地在怀庆府周围四处作乱。
届时,眼看中州路百姓惨遭屠戮、村镇府县皆化为一片焦土;那名武艺出众的北燕守将,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守城池吗?
要知道,怀庆府与神都洛京之间,仅隔一道禹河天堑;虽然彼此之间无法守望相助,但怀庆府发生了何等惨剧,却一定会被洛京看在眼里。如果敌将选择视而不见的话,那么眼下已然隐隐倒向北燕王朝的民心,也会与秦军的暴行相抵消,双方也就重新归于同一起跑线上。
可如果敌军守将出城平乱的话,那么这些四处作乱的秦兵,便足以令怀庆府有数的那点兵力,整日疲于奔命。再者说来,论及小股兵力的遭遇战,无论是人数还是单兵战斗力,秦军的虎狼之师,都定然稳压中州兵一头!
对于纵兵抢粮这件事,陈子陵的态度,已经从开始的不得已而为之、变成如今的“借力打力”;看来凡事只要开了先河,想要再收回去的话,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就在不知不觉间,陈子陵已经收起了人性的光辉,开始谋划该如何将蔡宁、乃至北燕王朝,也拉下泥潭。而就在当天夜里,三晋首府——并州城的北门以外,也走来了一名身形肥硕的年轻商人。
“开门!开门!”
由于此时的并州城,正处于交战状态;所以城上的当值军官,并非是来自于并州城的护城军,而是跟在周长安身边的亲卫营。负责今夜当值的亲卫,原本正在城楼里打盹;此时一听城外有人叫门,立刻犹如捕食的猎豹那般、起身抄起长弓、迅速奔出城楼。
只待此人来到城墙之上,随手抽出三支火箭,借火盆引燃之后,直奔城下那道黑影射去……
“我去你大爷的……”
别瞧此人身体肥硕,但动作却异常灵敏;他眼见有三道火光、呈品字形先后袭来,立刻往地上一躺,使出了一个懒驴打滚;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竟足足滚出了四五个身位之远!
“别费劲了,火箭是照亮用的,压根也没奔着你去!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呸呸呸,真他娘晦气……以后你这话,最好放在射箭之前说!告诉你们管事的,幽北使节齐返求见!”
“知道了,城外稍待。”
片刻之后,一队手执火把的长弓手,护着一名身披外罩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上城楼:
“城下之人,可是幽北礼部侍郎齐返?”
“别废话了,我真有急事,赶紧开门!”
“眼下战情紧急,恐有敌探混入城中。本帅看不清尊驾的容貌,是不会贸然打开城门的!你往前走上几步,也好让我看个清楚……”
齐返听着周长风温和的语气,眼珠一转,反而飞速向后退去:
“周长安,你少来这套!我今天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好处要送给你。如果你不想要的话,那我可转身就走了!”
“咋?谁家又运粮食了?你还想半路上切我一刀啊?弓箭手,乱箭将其射翻,死活勿论!”
“行!行!周老四你可真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念完经了打和尚!你给我等着!”
“嚯!你还有挺有理!来人啊,给我拿活的,送到我书房来!”
周长风说完之后,一甩袍袖,带着二十名一箭未发的长弓手,又走下了城楼。而军师郑谦则笑着朝城下的齐返拱了拱手,随即用力一挥袍袖,也转身跟了下去。
下一个瞬间,齐返便被不知从何处蹿出的四名壮汉放倒;眨眼间的功夫,便被人五花大绑、并捆在了一根杠子上。这四名壮汉两前两后、就仿佛抬着一口生猪那般、一颠一颠地走进了并州城北门。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之后,周长安已然穿戴整齐,得意洋洋地走到了齐返面前:
“啧啧啧……齐返啊齐返,我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这张胖脸了,这可真是山水有相逢啊!看在你今日自投罗网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死前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啊?”
此时此刻,并州城总督府的书房之中,就只有四人而已。四皇子周长安、军师郑谦,三晋总督王克农,以及刚刚被人松开了绑绳、卸下了杠子的齐返。
郑谦此时紧皱眉头,正捧着一本账簿,反复的核对着什么;而武夫模样的王克农,则右腿跨在圈椅的扶手之上、张开大嘴仰面朝天、睡了一个鼾声如雷;唯有四皇子周长安,面上带着冷笑、不断地绕着“仇家”齐返转圈;看他这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恐怕距离谈论正事的环节,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