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才刚唠叨了半句、黑狗的左手,便再次向他喉间探出!当然,如今这卷土重来的一击,无论是速度还是突然性,都自然大打折扣……
咔嚓!
毫无意外,又是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黑狗只觉双手的手腕,仿佛持续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再也无力施为……
“天意难违啊……黑狗,方才我给了无鹤一个回头的机会,但他却一意孤行、选择继续贯彻自我的大道;如今,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你来看!”
说到这里,这名算卦老头拽起他的身子、伸手指向山坡以下。只见不远处的一片野滩涂上,正停着一艘小型海渔船;甲板上躺着有一名光头的中年汉子、赤膊着精壮结实的上身,脸上虚扣着一顶破草帽,看样子是正在打盹……
“黑狗,你也是个练武的行家,应该知道利害。此时你双手的经脉与骨骼、已经被我彻底废了。接好骨头之后,气力还在,却不能再与人交手了。不过,你这双废手,还可以种地做工、打渔捕猎。而这艘船,也可以带你去海外的瀛洲岛;在那里,不但有人会教你如何耕种,还可以再娶上一房媳妇,生一窝娃娃……”
“老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用不着你这神棍费心!只有办完了三哥要做的事,我才会功成身退,娶妻生子……”
“……你现在成了废人,无鹤再也用不着你了!”
黑狗低头看了看青淤红肿的手腕伤处,竟然无所谓的笑了:
“那就让他亲手杀了我,也算有个结果。”
算卦老头盯着他看了半天,也觉得他这副坦然赴死的模样,不似作伪。
天家无情、江湖无义;世上庸人多如禹河砂砾、你争我夺、勾心斗角、大多都为了一个“利”字使然。可纵然黑狗这一片忠诚所托非人、但在他胸膛中这一颗耿耿丹心,却令人观之目眩神迷、不禁心生敬佩之意。
真情一道,往往最叫人销魂神伤。
“哎……难逃一个痴字!黑狗啊,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时至今日,关北斗已经彻底败了,莫非你还要给他殉葬不成吗?”
“我三哥事成,我便能与他一起成就;但他若是败了,我却未必会败。三哥不忍尘世间纷争不休、纷争不断,所以想要把这天地间换成另外一番模样;而我没他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操,只想帮他完成心愿罢了。所以,无论我会死在何时何地,无论三哥是成是败,只要我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此生便已经圆满。”
这算卦老头听完了这一袭自白,眼神中突然闪过一片光彩。他从未想过,这条如同“应声虫”一般的老黑狗,内里本心,竟会比他的主子还要通透!
关北斗站的高,也就把自己抬的很高。那双能够窥得天机的慧眼,令他把自己架在了一个神祇的位置上!所以他的执念,是创造一个所谓的“南康新世界”;而黑狗的执念,则十分单纯、甚至略显“卑微”。他心中有恩要报,就想助关北斗成就他的所念。
至于最后关北斗能不能得偿所望,对于自以为尽了全力的黑狗来说,根本就不重要。这头老黑狗所追求的人生圆满,只是四个字罢了:问心无愧。
“这么说……你不准备去瀛洲了?”
“老头!你活了这么大岁数,可曾见过自行离开家乡的狗?”
“也罢,也罢啊!既然如此的话,贫道就成全你这副忠肝义胆……”
“慢着!你自称贫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算卦老头缓步走到自己的卦幡前方,从竹竿中取出一柄一尺来长的“玩具木剑”,虚空轻轻一抖……
嗡……
天地间骤然一片晴明,一道几乎肉眼可见的气浪、由木剑两侧翻滚开来……
“贫道俗名张青牛,出自玄岳道宫门下,道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