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圣诞节,气温回升变温暖了,唐哲在我心里的位置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上完数学课的那节下课,我趴在教室外的栏杆上晒太阳,往下俯视,目光刚好接触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穿着体育服的唐哲跟几个男生从篮球场走出来,他们的袖子挽得很高,应该是刚上完体育课,唐哲跟那几个男生说了些什么话后,他们就挥挥手走各自的路了。这时,又有一些女生从篮球场走出来,她们一个个围绕在唐哲身旁,唐哲也很给面子地跟她们攀谈了起来,大概是又耍些幽默吧,只见那些女生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的。
笑得一个比一个像花痴。
她们把自己的外套掛在唐哲肩上,貌似希望他帮她们把外套拿回教室,而唐哲也没有任何意见,反而微笑着跟她们挥手,看着那抹笑容,总觉得有种酸酸的感觉流窜至全身,特别是左胸的某一处,还酸到发涩、发疼。
原来他对每个女生都是这样的。
我以为我对他而言是比较特别的,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呢。
将视线从他脸上往下移一些,掛在他颈间的东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略微刺眼,但又让他这个人更加夺目。
我离开栏杆,想呼吸一下别处的空气。
我绝对不会承认刚才我是在吃醋,绝对不会。
*
一个学期又要结束了,期末大家都在讨论要去哪里玩、去哪里看电影,一学期就这么以讨论玩乐作收尾,想必接下来的假期,大家都能过得多采多姿。
而我,则独自背着书包,来到海边。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彷彿不会停止。唐哲说,海会带来令人讚叹不绝的美丽,也能带走无辜的生命。
但我知道,海可以承载许多人的回忆。
今天的天空是黯淡的灰白色,因此海也不再那么蓝,海浪中的那些泡沫,消失在浪里的画面也特别让人怜惜。
堤防边,一个熟悉的小纸球映入眼帘,我弯下腰捡起,放在掌心,一股莫名的怀念在胸臆间瀰漫开来。
这个被遗落的小纸球,还沾染着圣诞节的气息。
我要变身,只好用这个方法拖时间……
圣诞节快乐。
看着看着,我不自觉笑了,眼眶却蒙上一层雾气。
「小姐,你一个人吗?」突然,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乾净嗓音。
这种老梗台词,还有谁会讲?
我抬头看着远方,扬起唇角,但没有回头,「嗯,一个人啊。」
「知道我是谁吗?」声音依然是从背后传来,这感觉,就像重新演练当时的剧情,台词一模一样。
我把手指收拢,悄悄把小纸球放进口袋,眼前一片朦胧,似乎有什么在眼眶里打转,「……知道。」
「那,我是谁?」声音更近了,几乎是贴在耳边。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情绪:「唐哲。」
然后我就被抱住了。
我的背抵住他的胸膛,感受他来自左胸的震动,那样坚实却温柔的怀抱,使我捨不得离开,甚至自私地想占有。
别让我看见你对其他女生笑得那么灿烂。
「你手机都不接,简讯也不回,以为你还在教室,还跑去问一下——」
「你去教室找我?」我拧眉。
「嗯。」很委屈的口气。
我轻叹,「以后别到教室找……」
「为什么?」
犹豫了一下,我决定说实话:「以前是金宇翔,现在是唐哲,那些八婆绝对会想把我杀了。」
「没那么夸张吧?」
我摇头,苦笑道:「女生的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好啦,女生很复杂。」他将下巴抵在我肩上,决定不跟我争论,却又继续抱怨:「我去你们班找不到你,又去你家按门铃,你妈去上班所以不可能在家,你还是不接手机,我很怕你又发生什么事,才想到来海边找你……」
我愣住。
意思是……他很担心我吗?
「还好,还好你只是在这里……」他的脸在我颈后磨蹭,有些痒,找到我彷彿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那语气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似的。
我从没看过他那么无助的样子。
我轻拍他环在我身前的手,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对不起,我手机调静音了。」
「我要惩罚你。」他放开我,走到我面前坏坏地笑。
我暗叫不妙。
只见他手一伸,勾住我的书包带,拉着我往回走,然后说着他所谓对我的惩罚:「过年那段期间,挑一天到我家刷油漆。」
「刷油漆?」他转念要当装潢工程师了?
「我家墙壁都白的,我想漆别的顏色,昨天问过房东阿姨,她人超好的,说我想怎么漆都可以,就当作是自己的房子,她还说,那房子可以一辈子都租给我。」
这傢伙……女人缘真的好成这样?这话我只是心想,没有真的说出口。
他晃了晃我的书包带,「我一个人漆不完,你选一天来帮我吧。」
唉,想要我陪你就直接说嘛,干嘛拐弯抹角的?
只可惜,我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先订初三吧,我再跟我妈讲一下。」我说。
走到我家门口,我们就在那里道别,在这之前,他还不断叮嘱我,去他家刷墙壁那天不要穿太贵或太漂亮的衣服,最好是穿围裙或比较素色的服装,刷墙壁时嘴巴不要开开的,因为油漆有毒而且难吃到不行。
我不禁莞尔,明明都还没确定就这么心急……
「记得,这是我给你的惩罚。」他仍不忘补充这句。
不坦率的男孩不可爱。
然而,我依旧没把这句话告诉他。
回到家,我拿出手机一看,四通未接来电、五封简讯,全是唐哲发给我的。
点进收件匣,手指微微颤抖地往下滑……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在哪里?
如果你在家,下来开门好吗?我有话要说。
鼻头微微发酸,我必须张开嘴才吸得到空气。
你是不想理我还是心情不好?
我去找你,不要乱动。
他以为我又要做傻事吗?
我发现我已失去握稳手机的力气,忽然间,萤幕上的字变得模糊不清,眨眨眼,才惊觉是眼眶里的水气模糊了视线。
讯息里的每个字,都像是他在紧张慌乱中打出来的,一字一字,在我心里巨涛拍岸,深深的愧疚几乎淹没我,只因为我没听见手机的声音,使他心生担忧。
他喷在我耳边的鼻息紊乱无助,彷彿联络不上我这件事触到他过去留下来的某道伤疤。
在海边,他将我紧箍在怀里的力道,让我的心没来由一揪。
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道歉,此刻居然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
除夕那天,我问妈要不要找爸回来围炉,她毫不犹豫就回答:「不用,我省得多花钱。」
唉,大人们闹起彆扭来也是不容小覷啊!
妈这几天放年假,我趁机告诉她:「初三我跟朋友约好要去他家。」那个「朋友」,我当然不会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