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渊一口血涌出,手颤颤的去抓李衡的手:“我从没背叛过公子。”声音微弱吃力。
李衡眉头紧皱,眼中不由己流露心疼不忍。
池渊看到他的怜惜的目光,嘴角勉力挤出一丝笑意,艰难的断断续续道:“白狄弃我,父兄弃我,我早已无国无家。”缓了缓,攒足力气继续道,“我感激公子教养之恩,自始至终都把公子当成唯一亲人,从无背叛。”
缓了缓,一口鲜血又涌出来,顺着下巴流进脖颈里,抓着李衡的手也松了松。
“公子,求你信我。”又是一口鲜血溢出,池渊痛苦的眉头皱起,身子颤了几下。
看着他奄奄一息,李衡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卫棠是他最疼宠的人,也是他至今最恨的人,现在他因为救他就要命殒,他心痛不舍。
如果他不是白狄人,哪怕他是白狄人,只要他不是白狄皇子,只是白狄一名普普通通的百姓,他当年或许能够说服自己留他。终究事不遂人愿。
“小棠。”他唤了声曾唤了四年的名字。
池渊咧嘴微微的笑了:“哥——”声如蚊蚋,淹没在嘈杂的厮杀声中,李衡并未听到,只看到面前少年的眼睛慢慢的闭上,手也向下坠落。
院内横尸遍地,有守城的兵将,有城中青壮男儿,有他的护卫,也有白狄将士。旁边知府等官员的尸体横斜,鲜血漫流到他的脚下。他拿起手边的长刀将扑过来的白狄士兵砍到,又接连砍伤砍死几人。
骆翼、芈涉、鸦青等人均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恰时外面闯进一队守城士兵,遇到白狄人挥刀砍去。
交战许久,彼此都有疲惫之色,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黑云浓稠,似乎又要有一场风雨要来。白狄也未讨到任何便宜,两方暂时休战。骆翼搀扶李衡进堂内处理身上伤势。
天将入夜之时,忽然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正堂屋檐琉璃瓦被震落,众人不知何故,愕然之时又是几声震天轰响。
“火雷?”骆翼惊道。
芈涉冲出正堂,朝远处张望一眼:“南门方向。”
李衡立即走到正堂门前,城南门方向火光冲天,须臾斥候奔过来回禀:“南城门坍塌。”
“怎么回事?”
斥候不知因由立即前去打探。
“塌了也好。”李衡感叹一句。
未几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又高昂起来,众人立即警惕起来。斥候前来禀报阴安王世子带领的西陵军和伏鸣将军率领的北辰军两路援军已到。呼延钧此时再次扑杀而来,府衙内残留的士兵护卫立即抓紧兵器迎战。
及至深夜,双方皆疲惫不堪,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势。府衙前前后后守城士兵和护卫已经战死七八成,白狄虽有身亡人数相差无几,但人数上依旧占据优势。
李衡已撑不住身子,鸦青和骆翼一边搀扶一边抵挡扑来的白狄军,步子不断的向堂内退去。呼延钧和手下的将士步步紧逼。
“四皇子,大局已定,你又何必再负隅反抗,白白枉送将士性命?”
“我白狄将士,只有亡,没有降。”呼延钧怒喝,双目猩红,手中长戟挥舞虎虎生威。
李衡未再劝,白狄四皇子,第一勇将,也的确不该降。
当殷柯和曲九复带着将士冲进府衙之时,守城将士和护卫只剩下十几人,均浑身是血护在正堂门前,白狄残余只胜数十人。
面对数百精兵围困,呼延钧知道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心中这一瞬竟坦然了。
身上盔甲残破被鲜血染红,他长戟撑地立在将士身前,双目如猎鹰一般盯着李衡:“败军之将不敢苟活,要死也当死的有尊严。”
李衡点点头,这是他该给与对手的最后尊重。
“四皇子,最后在下有一事相询,还请四皇子能够如实回答。”
“你是想问本王十三弟。”
李衡微微颔首,池渊的尸首就躺在旁边,他心中意难平。
“为何要派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来?”
“不知。”呼延钧回答的干脆,“本王素来只关心沙场,这等事一概不问。”
李衡叹息的朝廊下池渊的尸首望去,呼延钧也不由的看过去,认出是那个杀了翟虎大将军并被自己长戟刺死的叛贼小兵。
顿时心如遭一击,愣了几瞬,微微的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