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屋干嘛呀?下雪了,初雪呢!”祈热跟着陆时樾上楼,“你要不要许愿?”
陆时樾径直进了屋,里头二十多度,他脱了外套搁沙发上,人往椅子上坐。
“我可是许了好几个。”祈热跟到桌前,随手拿起他放桌上的书,等看清了字,愣了愣。
陆时樾看见,反应过来,手一抬,把书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双手一合,起身把书放到了书柜最上面一层。
祈热不知是惊讶多一些还是慌张多一些,想了想,仍问出口,“你也想学法语?”
陆时樾依旧不说话,坐回桌前,随手找了一张卷子搁面前,拔了笔帽要开写。等到要落笔,又心不在焉。
隔几秒,他抬起头,直视着前方的电脑屏幕,问得不经意,“许了什么愿?”
祈热垂眸,顿了顿才开口,语气轻快,“我在电话亭给喻星淮打电话了,我们许了同一个愿望,希望能早点攒好钱去巴黎玩一次。”
默了两三秒,陆时樾“嗯”一声,又低回了头。
“你就没有愿望么?我想想,考班上第一?”祈热支着下巴给他想愿望。
不见陆时樾回应,又猜一个:“不用上课天天打球?”说出口又觉得不对劲,“这就有点矛盾了,又要考第一,又要打球,难……”
“我希望——”陆时樾突然开口了。
祈热竖直了耳朵。
他回头看着祈热,“你给鹿小诗补课,就只是补课,没有其他原因。”
他用的陈述语气,祈热却误以为是在问她,嘴一张,好一会儿才问出:“什么其他原因?我就是为了挣培训费,他们不知道,你还不清楚?”
说着脑袋里灵光一闪,有些气愤,“不会是小矮子跟你说的吧?”她无奈地叹口气,“真是嘴碎,他知道什么他……反正,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才不会出卖你!”
她义正言辞,恨不得举起手发誓,陆时樾看她一会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祈热见他笑,也笑了,故意问:“你不会真信了吧?”
陆时樾搁下笔,“没有。”
祈热满意了,拉一拉他毛衣,“那你到底有没有愿望?说给我听听。”
他转回头,看似完全不打算开口。
“你知不知道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还告诉你了呢,你也必须告诉我!”祈热胡搅蛮缠。
陆时樾站了起来,“那就更不能说了。”他说着往外走,这回打算去好好看看雪。
祈热跟出去,手要去掐他脖子,“你说不说?”
陆时樾比她高出不少,根本不受威胁,淡淡回一句:“不能说。”
一连几天,祈热也没问出来,后来,她放弃了。纷飞的雪比祈热有毅力得多,铺了厚厚一层又一层,多得祈热天天在门口抓一把送进嘴里,不一会儿,那个缺口又不见了。
雪一直下到2001年的最后一天。元旦前夜,两家人聚在一起吃火锅。
祈热把肚皮撑圆,放下筷子衣服也不加,拿着几根烟花便往外跑,她一跑,两个小学生也跟着跑。几个大人在身后纷纷叮嘱穿上外套,没一个人听。
陆时樾殿后,手上拿着三件外套推了门出去。
祈热径直跑出了院子,巷子里不少小孩手上拿着小小几根焰火在摇,祈热不知道跟人说了什么,回来时手上多出一把,分给两个小学生,最后留一小撮,塞到陆时樾手里。
陆时樾没接,先把手上的外套递出去,祈热拿了不少东西,不方便穿,光把手悬着,冲他晃了晃。陆时樾舒出一口气,帮她套上了衣服。
时不时有烟火炸在夜空,陆时樾没多大兴趣,只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多半是侧了头,往旁边看。
祈热一双眼睛里似乎装着星星,她上蹿下跳,衣服上沾满了雪。
闹着闹着,突然就打起了雪仗。两个小学生加上邻家几个小孩,祈热一个高中生混在里头,竟没有违和感。
陆时迦跟祈凉存了私心,拿着雪球对准了祈热扔,祈热边躲边反击,终是寡不敌众,不得不搬救兵,要往陆时樾身后躲,谁知脚下一绊,直直扑了过去。
陆时樾下意识去拉她,却被她连带着摔进了雪里。
祈热摔了反乐,看样子明显是一直等着这个在雪地里打滚的机会,现在,总算有了由头。
可地上到底凉,陆时樾要拉她起来,她不干,坐那儿不肯起,手指头朝他勾了勾,“你过来。”
陆时樾对这个动作有些抵抗,蹲着没动。
祈热只好自己起身,绕到他身后,食指伸出来,在他背上草草画了几笔,“猜出来了?”
陆时樾没说话。
祈热便又写了一遍。
他没动静,祈热没了耐心,手指握成小拳头写得用力,又尽力地慢下一些。
“还猜不出?怎么可能?你故意的吧?就不能配合一下我?”祈热连续丢出几个问句。
蹲着的人起身转了回来,低头,手心向上朝她伸过去,“再写一遍。”
祈热摇头,“这么写也太明显了。”
陆时樾坚持着,伸着手没收回去,祈热便伸出手指在他手心重新写了一遍。指腹划着手心,带出轻微的痒,手指连心,似乎也让人有些心痒难耐。
写下的,是四个再简单不过的数字。
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