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她了,”陆时迦打断柳佩君的话,他表情愈加冷漠,“以前是我没想明白,就是把她当姐姐,您别担心,我现在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嘭”一声,门被他关上了。
柳佩君愣了愣,吃了一顿闭门羹,她本该生气,反而却对着门笑了。
陆时迦以为自己伪装得十全十美,但柳佩君也十成十地看出了他的真实心思——他在很认真地和所有人赌气,包括他自己。
以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不轻易生气,可一旦真的生气了,那估计不是一阵子就收得回来的。
不过与他一样执拗的大有人在。
祈热从那晚离开酒店,也真的下定了决心,再不跟陆时迦联系。决心是千真万确地下了千百遍,可出成绩这日,她还是守着手机等一个结果。
胡桃里中学的校园网和贴吧快要被她刷新烂了,她也没看到相关消息。
她边刷新边收拾着第二天去北京要带的东西,心神不宁,后来焦躁得把手机和行李箱一并扔在了地上,然后重重地坐回沙发,发着呆。
她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给祈凉发那条消息,不然祈凉肯定早把陆时迦的分数发过来了。
后悔的同时,又尽力地说服自己,认为这么藕断丝连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她逼着给自己心理暗示,想法太强烈,以至于直接说出了口,“没联系更好,没联系更好……”
就这么自我麻痹着,她重新放好行李箱,收拾好东西再起身去洗澡。
手机被她捡回放在了桌上,她故意忽视它,直到洗了澡躺上床,才点开手机看一眼。
微信有不少未读消息,多半都是同事发来的,里面有一条发自徐云柯,让她明早给他占个位置,说要和她坐一块儿,还有花自酌叮嘱她不要迟到,其余的几十条是群消息。
她很少点开群消息看,但这一回,她点开微信的时候就看到了最下面祈凉发来的未读消息,所以她故意放慢速度,把所有消息都看完了,甚至少见地在群里回复了几条,才去点开祈凉那一行。
祈凉发来了两张截图,是他和陆时迦高考成绩的页面,又告诉她他们打算填的志愿——
“我梅大计算机,他机械工程。”
然后问:“你们啥时候和好啊?我受不了了,陆时迦天天都奇怪得很,这都半个月了,我也没习惯他这副样子。”
祈热来回看了两遍,盯着“机械工程”看了好一会儿,又重新点开成绩截图,仔细看着陆时迦的各科分数。
他考这么好,是超额完成了她当初给他定的目标。她本来没寄予太大希望,现在真看到了结果,却高兴不起来,反而难过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放下手机,隔一会儿又点开聊天对话框,编辑出两行:“不可能和好了,给你另找个姐夫。”
她看着最后两个字,心里泛出一阵酸楚。如果不是陆时迦,她可能再也不会谈恋爱,祈凉也就不会再有姐夫了。
这么想着,她翻了个身,删掉后半句,只将前半句发了出去。
过一会儿,又发出一条:“想好要吃什么,等通知书下来了喊上班堇,带你们去吃。”
虽是这么答应的,可两封通知书一齐从梅大邮到木樨门的时候,祈热还没有从北京回来。
这会儿已过了七月半,梅城泡在滚烫的阳光里,两个毕业生也开始了煎熬的学车之路。
一起学的还有他们几个玩得好的,七/八个学生全留在了梅城,上梅大的就占去一半,季桃就是被梅大金融系给录取的。虞梦蝶学的英语,以后要去梅外读本科,说不定还会是祈热的学生。
这话是祈凉说的,他现在有意无意都会在陆时迦面前提起祈热。除了两个知情的女生,其他人并不知道里头的深意,一个个都羡慕虞梦蝶,说有这么好看的老师上课,铁定不会挂科。
陆时迦没有阻止祈凉提起祈热,可能是觉得无足轻重,可能是懒得动嘴皮子,也可能是觉得,即便只是嘴上提起,他也不想和祈热有半点关系。
一群毕业生是七月初的时候一块儿报的驾校,每日一同去上课,拿到驾照的时间却不尽相同。
陆时迦是最快的那个,花了二十几天就成了合法的,被持续晒了近一个月后有些黑的司机。
刚拿到证没几日,又拥有了一部新车。
按照陆正午的说法,车不贵,只当个代步工具。他倒难得每日空出时间坐新车副驾驶上,陪着陆时迦在市区里转。
见自己孩子已经跃过一米八,长相招女孩子喜欢,又被最好的学校录取,学车没多久竟也显出几分沉稳老练……陆正午心下越看越满意,也愈发认为自己先前做的决定十分正确。
陆时迦该往前往远看,以后该和年纪、背景相当的女孩子谈恋爱,甚至结婚生子。他不该那么早就和一个比自己大了近十岁的姐姐在一块儿,他的归宿不该如此。
“迦迦,”陆正午心里的高兴已然表现在了脸上,是以话也多了不少,“到了学校好好学,以后不管你创业还是想干点其他的,爸爸都会支持你。你妈妈虽然不太喜欢你学机械,不过爸爸觉得这个专业很好,以后可以多注重设计这一块儿,或者学cae里头的cfd,跨的行业广,机会也更多。”
这会儿车停在路边,父子俩便能好好聊天。陆时迦将陆正午说的一句句都记在心上,隔了一会儿看向他,“爸,我以后想去留学。”
陆正午笑了起来,“留学好啊,机械的话,去德、美都好,如果学汽车方向,日本也不错。”
陆时迦其实已经有了决定,但还没完全确定下来,暂时不打算告诉家里,只跟陆正午说去了学校后再咨询老师。
“能去梅大的学生都是个顶个地优秀,以后找对象,也不愁没有共同话题。”陆正午是故意提起这事儿的,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亲自探探口风。
陆时迦觉得有些奇怪,他先前告诉过陆正午他在谈恋爱,而且说了等高考完就告诉家里他的恋爱对象是谁,而此刻陆正午说的却是“以后找对象”,似是不记得有这回事。
不过陆时迦又觉得情有可原,他这么久不说,陆正午大概怕他已经分手,不好直接问,便故意用了这样委婉的说法。
“爸,我和……”陆时迦停了停,换了个说法,“我先前跟您说我谈恋爱了,但是今年我过生日之后就分手了。”他还是决定告诉陆正午,不为什么,只是觉得陆正午是合适的倾诉对象,他压抑了这么久,再不说得憋出病来。
陆正午闻言没有做出惊讶的表情,沉默片刻后安慰道:“儿子,分手了不要紧,爸爸也说了,梅大多的是优秀的学生,以后你会遇到更好更……”
“不会了,”陆时迦决绝地打断了陆正午,他一手撑在车窗,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低着头看不出情绪,“没有比她更好的了,她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她压力很大,我都知道,可是我现在很恨她,她什么也不跟我说,明明是喜欢我的,却因为一些……因为一些原因非要和我分手,”他既然已经开口,就不打算隐瞒,“我都……我都,我都求她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也不觉得丢脸,诚实地说:“我都要脱衣服了,她还是不愿意跟我和好。”
陆正午此刻的惊讶程度,不亚于那日柳佩君在陆时迦冷不丁坦白后的反应。他万万没有想到,陆时迦会对他毫无保留,也万万没有想过,陆时迦会痴情到这种地步。
他这回是真真的震惊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找回言语的能力,问:“那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