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被他拽住,狠狠甩开他, 扭头与他对视的一双眼里都是雾气。
“哥哥……”她朝他喊了一声, 眼泪就开始落下来,心里难过极了, “我因为记不住你感到愧疚, 我知道我不该眼里只有夫君一个。可没有他,又哪里有现在的我,可能你没回来, 我就先被林家的那对母子磋磨死了……”
“你又胡说。”苏临被她悲伤的语气说得一滞。
她哑声:“我怎么又胡说?明明就是我说的那样……要不是夫君,林恒礼、林恒礼……”
林恒礼……苏眉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卡壳了,嘴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明明对这个人有怨恨,可她却又不太清楚自己要说什么。
林恒礼对她做了什么?
她身子在灌木丛边上就一矮,她蹲下,抱着头,表情痛苦。
她刚才是怎么提起来说林家母子磋磨她……她试图去回忆,有什么东西就在她脑袋横冲直撞,就像夏日的蝉蛹,要破土而出。那种汹涌,让她难以承受,疼得整个人都发抖。
前一刻人还好好的,下一刻却直接霜打了一般。苏临被她吓一大跳,连忙蹲下身将她抱起来:“眉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紫葵见过小主子类似的模样,在她撞到脑袋后醒来的时候,急得一鼻子都是汗地说:“世子,可能姑娘头痛的毛病犯了!快找许郎中,快!”
苏临想也没想,抱着她拔腿狂奔。
好在许郎中就安排在不远的客院,从种着一片蔷薇花的小道穿过去,很快就到了。
许郎中正拎着木瓢给花池浇水,见两人奔来,还抱着一个苏眉,立刻就知不好,二话不说把东西丢了让他们先进屋去。
苏眉已经疼得不知何时昏迷过去,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许郎中更是一刻不敢耽搁,给她号脉后开始施针。
“小妹只要着急,就会这样吗?!”
苏临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心有余悸,袖下的一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紫葵在边上帮着许郎中递银针,回道:“并不是,多是在有关三爷的事上,姑娘着急,就会难于控制情绪。”
上一次是姑娘发现林三爷受怠慢,早饭只要稀米粥气的。
“三姑娘记忆里只有三爷,虽然有句话小的不该说,但如今的三姑娘就是对三爷用情深切,对他的事会十分敏感。”许郎中下了最后一根针,抬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苏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望着昏厥中依旧蹙紧眉头的妹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想不明白,妹妹从来没和林三接触过才对,怎么就会一眼把他当成密不可分的人,全心全意相信对方。
有癔症和癫狂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但他们疯癫状态下多还是与往事有牵扯,比如丢了孩子的,失去至亲的。即便神志不清了,嘴里念叨的和行为举止都还是围绕着那些诱因。
怎么到了妹妹这儿,就变得毫无关联和常理可言?
许郎中专注着苏眉的情况,慢慢捻针,失去意识的小姑娘此时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苏临耳尖,以为是她醒来了,躬着腰去喊她:“眉眉?”
“三……叔。”苏眉嘴里又喊了一句,苏临却一愣。
三叔?
他们兄妹可没有三叔,唯一一个二叔外放在他处,已经两年没回京城了。
忽然他眼里闪动一抹光,想到一个人,林三?
按着先前眉眉与林恒礼定亲,她确实该称呼林三爷为三叔。
这是在做梦?
但不管是什么,这一句三叔让他心里有了隐隐的期待,这声称呼对于妹妹来说,才是正常的!
然而苏眉嘟着嘴,似乎在不满意什么,偏偏一句呓语都没有了。
她小脸苍白,先前因为头疼出了一身的冷汗,额发湿透,乍一看羸弱得跟瓷娃娃似的。
苏临在床前站了一刻多钟,见她不再吭声,转身在屋里找来铜盆,要打点热水给她擦擦脸。
刚要出门去,就传来许郎中惊喜地声音:“姑娘醒来了!先别动,小的还没起针,头疼不疼……”
苏临闻言一喜,心里那份期待更是翻腾,当即放下铜盆,折回床边去看她。
小姑娘正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盯着帐顶,眼神带着些许茫然,似乎还在辨认自己身在何处。
他欣喜地道:“眉眉,我是哥哥……”
苏眉在他说话时眨了眨眼,然后就气呼呼瞪他:“知道你是哥哥,但你别想拿亲情一说,来遮掩你故意隐瞒夫君情况的过错!亏我还一心一意哄你高兴!”
一盆冷水就兜头把苏临那份期待给浇透了,喜色僵在脸上,好不滑稽。
许郎中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同情地叹息一声:“世子,三姑娘即便能想起事,也不是一跃而就的,多给她一点时间。而且不能让姑娘情绪过于激动,搞不好要起反作用。”
苏眉已经在边上催促郎中起针:“我要去找夫君,谁也别拦我!”
后面一句是说给苏临听的,顺着许郎中的话,有恃无恐,让苏临无奈至极。
最终苏临只能退一步,是真怕妹妹再有个好歹,给她乔装一番后往林家去。
马车缓慢行上大街。此时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外边就少了苏眉上回听到的热闹吆喝声,她双眼盯着因为颠簸微微晃动的帘子,想起上回离开林家是和林以安置气。
倒还算巧,都是早晨,一回是离开,这次则是往回赶。
上次还半路遇到别人议论纷纷,说她和林恒礼定亲,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林家人,除了她夫君,没有一个好东西,就知道算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