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春秀斩钉截铁,快速堵在门口,死活不让沈木兮出去,“就那样的人,活该死翘翘。别看她现在要死要活的,等她真的好了,又得想法子折腾你和郅儿!今儿,你不许帮忙!”
“我要用她的命,换我和郅儿的自由之身!”沈木兮拍拍春秀的肩,“外头那么多人,只要薄云岫能点个头,他堂堂离王殿下,总不好再出尔反尔吧?”
春秀愣住,“还能这样啊?”
沈郅连连点头,“春秀姑姑,你快点让开,这样我和娘就可以留下来,不用再去东都了!”
“哎,成!”春秀赶紧闪开,抽出杀猪刀跟在沈木兮身后,“我们一块出去!”
沈木兮开门出去,看着黍离快速领人上前,直接将千面郎君绑缚,撕下了那张皮面,露出了千面郎君本来的面目,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容脸,五官寡淡得犹如平面,难怪装谁都像,皮面覆在他脸上,如同重塑五官一般服帖而契合。
她站在回廊里,薄云岫早已弃剑,此刻正打算走向魏仙儿。
“我是大夫!”沈木兮说,“我帮你救魏侧妃。”
薄云岫的脸上无悲无喜,极为平静的望着她,任谁都猜不出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你放我自由,我还你囫囵个的侧妃,保管连半分伤痕都不会留下。”沈木兮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他,心内有些复杂,仿佛有着浅浅的期许。
到底期许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好。
“沈大夫!”薄云岫没说话,魏仙儿倒是开了声。她捂着脖子,双眼还遮着纱布,声音格外的哀戚虚弱,好似一不留神就会断了气,“我敬你是个大夫,如今却对你很失望,我还是那句话,绝不会让自己成为王爷的威胁。你救我也好,不救也罢,王爷都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
血,从她的指缝渗出,染满了她素白的双手,分明没那么严重,但在颜色对比之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薄云岫没说话,冷着脸走过去将奄奄一息的魏仙儿从地上抱起。
沈木兮想着,魏仙儿要在薄云岫面前博好感,自己又何必做坏人成全她?反正这伤没什么大碍,最多在脖子上留个疤而已,这样的出血量委实死不了人。
思及此处,她回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声,“郅儿,春秀,我们走!”既然没什么可谈的,那便无需浪费唇舌,到时候再想办法。
门开了,沈郅骇然瞪大眼睛,登时尖叫,“娘,小心!”
沈木兮猛地回头,一道黑影冷不丁扑来。
小腹骤然剧痛,是薄钰用尽全力撞过来,沈木兮完全没防备,正好站在台阶上,直接被猝不及防的力道撞翻,身后是坚硬而锐角锋利的青石台阶。
恍惚间,她好似听到了骨头断裂之音,剧烈的疼痛让人意识模糊,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回廊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得更厉害了。
“沈木兮!”
“娘!”
“沈大夫!”
疼……
第47章 我会在东都等你
昏暗的世界里,唯有冰冷,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跌宕起伏中,沈木兮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到了自家后院那棵高高的枣树,每年枣子成熟的时候,满树红彤彤的,让人瞧着就心内欢喜。枣树挨着墙根生长,仿佛刻意为她而生,连树梢弯曲的弧度,都是冲着墙头来的。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爬上梯子坐在墙头,吃得圆滚滚的,嘴巴里都破了皮才罢休。每当这时候,哥哥总是悄悄撤了她的梯子,恶作剧般将她留在墙头,然后转身就去请了爹过来。
爹最是严厉,对这个总爱爬墙头的女儿极是恨铁不成钢,按照家规罚她在祖宗祠堂前跪一夜。
不过她也知道,爹是疼她的,爹每次都说让人砍了这棵枣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枣树越长越高,越长越大,也未见得动它分毫,反而是墙根底下的草坪,年年都在加厚,连块小石头都未曾看到过。
回不去了……
“爹……”有泪沿着眼角悄悄滑落,有温暖的手轻轻试过她的眼角,带着一点点粗粝的感觉。
人果然不能犯错的,少不更事所犯的错,穷尽一生都未能再有机会弥补。
“爹,我改……”沈木兮哽咽着,梦中她跑遍了家中内外,爹没了,哥哥也没了,老管家也不见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哥,我后悔了,哥……”
没人回答她,只有呼啸而过的穿堂风,刮得她衣袂的呼啦呼啦响。
“沈大夫?”
“娘?”
是郅儿的声音,是郅儿!
沉重的眼皮徐徐睁开,然后又轻轻合上,仿佛很是吃力。沈木兮用尽了全身气力,脑子忽然清灵起来,是了,她被薄钰撞倒了,摔得脑袋发晕?!
“娘!”沈郅喜极而泣,望着母亲慢悠悠睁开双眼,“娘,你终于醒了,可真是吓死我了!娘,你觉得怎么样?娘?”
大夫拔了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醒了就好,所幸命大,要不然脊背磕着台阶,万一把脊椎骨摔坏了,就算是醒了,也得在床上躺一辈子。”
“多谢大夫!”春秀赶紧送了大夫出去,捏着药方的手有些微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郅儿,你守着你娘,我去取药煎药!”
“嗯!”沈郅擦着眼泪点头。
“有事叫我!”春秀又是叮嘱一声,见着沈木兮的确清醒了,这才抬步离开。
沈木兮面色惨白,背上刺辣辣的疼,瞧着儿子的小脸,只觉得活着真好。
沈郅在母亲的脸上亲了亲,眼泪汪汪的握住她的手,乖顺的模样让人瞧着好心疼,“娘,你饿吗?郅儿的野菜粥很好吃,郅儿可以照顾娘的。”
“郅儿乖,娘没事。”沈木兮鼻子发酸,别开头擦去眼泪,回头望着沈郅时,嘴角挤出一丝艰涩的笑,“只要郅儿好好的,娘什么苦什么难都能挺过来。郅儿莫怕!”
沈郅点头,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脸上,狠狠的吸了两下鼻子,“郅儿不怕,娘也别怕!”
沈木兮扬唇一笑,“对了,那小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