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没动静,黍离扭头看了孙道贤一眼,“世子,此事是因你们而起,前因后果,还望世子能交代清楚,否则出了什么事,您可得自个担着。咱们王爷跟这件事原就没什么关系,若是王爷袖手旁观一走了之,您怕是……”
“别!”孙道贤面色发白,昨晚吓得一夜没睡,这会眼袋都快垂到胸口了。他原就怂,这会哪里还敢自己担着,巴不得把这事能甩多远就甩多远,“我说我说,我都告诉你们!”
喘口气,孙道贤娓娓道来,“我们此行三人,原是打算游山玩水的,后来想着景城美人多,干脆约好一道去景城,谁知走到半路上,我爹就派人传信,说是我娘身子不太好了,让我赶紧回去。我想着美人何其多,娘就只有一个,所以就先回来了。”
说到这儿,孙道贤一脸的惋惜,“要说我娘这病,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完全不打招呼。昨儿个府里又来了消息,说是我娘没事了,我便飞鸽传书给这两孙子,说我在这临城馆驿等他们。谁知道睡到半夜,这钱初阳就跟鬼似的……我也吓坏了,鬼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景城?”黍离皱眉,“景城距离此处距离甚远,按理说不太可能这么快赶到!”
“钱公子应该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收到信儿的,所以直接赶来了。”德胜猜测。
屋内传出薄云岫低沉的声音,“三个人?还有一个呢!”
“回王爷的话,还有一位是太师家的小公子。”德胜躬身回答。
黍离骇然心惊,“太师家的?”
这可出大事了,太师乃是皇帝的授业恩师,更重要是太师——关山年,乃是太后的亲哥哥,也就是说,德胜口中的太师府小公子,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
“是啊!”孙道贤当然也知道实情闹大了,这钱初阳若是死了倒也罢了,官家子弟,到时候查一查便罢!但如果是太师府的小公子出事,那这事儿还真不好收拾。太后对于自个的母家,素来“体恤”非常,关家统共四位公子,最讨太后欢心的当属这位小公子——关傲天。
黍离沉默,这事儿若是王爷接手,只怕……
“回去罢!”屋内传出薄云岫的声音,平静而低沉,辨不出喜怒,“准备回东都。”
至此,再无动静。
黍离素来恭敬,王爷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眼下这件事,他明知有所不妥,但……依旧未曾劝解半分。应声行礼,黍离亲自送了孙道贤出院门。一抬头,沈郅在道上静静的站着,身后春秀叉腰驻足,这眼神就跟看贼似的,格外防备。
都这个时候了,孙道贤也是识时务,何况见着春秀瞪眼他便心慌,当下走得远远的,压根无需黍离开口。
“我娘什么时候能回来?”沈郅问。
春秀附和,声音几乎是用吼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对,什么时候回来?”
黍离上前,但见着春秀猛地冲上来,几乎是本能的靠边站直,伸手挡在春秀跟前,“莫冲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遇见你们,就没一天安生日子!”春秀啐一口,“一会这个受伤,一会那个有毒,到底有完没完?就不能让人太太平平的过吗?如果不能,就放了咱们,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惹不起你们还躲不起吗?”
“沈公子,眼下情况特殊,王爷还在沐浴,这件事……”
不待黍离说完,沈郅仰头盯着他,“我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我看得到听得到,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那句话,我娘什么时候能从那间屋子里出来?”
“沈大夫说,可能会传染,所以不许任何人靠近,是以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出来。”黍离照实说,据他观察,沈郅这孩子格外聪慧,而且少年老成,很多事情都有他自己的主见,所以黍离没打算瞒着。
沈郅指着院门,“他知道吗?”
黍离摇头,“王爷昨晚熬了一夜,就是陪着沈大夫,可见王爷是重视沈大夫的,只不过有些事非王爷所能控制。眼下不只是房间里那个人的事儿,还有一件事恐怕比这个更严重!”
“什么事?”沈郅问。
“还有一个身份尊贵之人,可能失踪了!”黍离轻叹,满脸为难之色,“请沈公子稍安勿躁,好吗?”
春秀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别人失踪,关沈大夫和郅儿什么事?为什么要一个担待,一个稍安勿躁?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事儿?让人白干活还得搭上性命,这便是你们离王府的做派?沈大夫只是个大夫,若是因为你们而出事,我春秀第一个不答应!”
“春秀姑姑!”沈郅拽了她一把,“我去找王爷谈谈。”
春秀哑然,当下蹲着身子,“郅儿,这根本不是谈不谈的问题,是他们欺人太甚,总是把沈大夫丢在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这还没到东都呢,要是真到了东都,那可是他们的地盘,还不是任他们宰割?”
“姑姑莫急,我相信我娘自有分寸。”沈郅抱了抱春秀。
孩子一抱,春秀心软,只得幽幽轻叹,“你们母子两个,心太软了,我总得给你们看着点,你们说不出的话,就得我说,你们做不了无情义之人,我春秀可以!”
“我知道姑姑待我好,待娘好,所以郅儿最喜欢春秀姑姑!”沈郅笑着,稚嫩的小脸上扬着温暖的笑意。
春秀看在眼里,心肝都疼了。
沈木兮一直没出来,薄云岫一直到了晚饭时间才走出房间,神色不是太好,幽暗的瞳仁里无光无亮,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沈郅围桌而坐,瞧着桌案上的饭菜,眼睛里泛着探究之色。
“多吃饭!”薄云岫往他碗里夹菜,举止优雅,神色凉薄。
沈郅想了想,默不作声的低头扒着饭,原是想道一句谢谢,可话到了嘴边却被饭菜堵住,愣是没能匍出口。
春秀姑姑那么贪吃的人,听得薄云岫请他们用饭,竟死活不肯来。她说,她宁可在房中一个人吃着,也不愿对着薄云岫这张死人脸。
这是原话!
“我……”沈郅正欲开口。
薄云岫一个眼刀子过来,沈郅猛地咬住了筷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仿佛是较着劲,一个目不转睛,一个死活不服输。
终于,沈郅放下筷子,扳直了身子如同好好先生一般坐端正,好似下定决心要跟他周旋到底,“王爷,我有话要说!”
薄云岫放下筷子,面色黢黑如墨。
“不管你要不要听,爱不爱听,我都得说!”沈郅这人脾气拗,薄云岫也是见识过的,一旦决定的事情甚少会改变主意,“娘有危险,我不能坐视不理,我要跟我娘在一起。”
“活腻了?”薄云岫冷问。
沈郅梗着脖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