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舟仲怔,转而面露愠色,“有什么说什么,你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
“哦!”知书挨了一顿训,鼓了鼓腮帮子道,“说是在魏侧妃回来后的一天夜里,宫里就有人出城了,至于是谁指派,又派往何处,倒是无人得知。”
“宫里?”陆归舟皱眉,端起杯盏浅浅的润唇,“出去的是什么人?”
“漏夜出城的,不晓得是谁,黑乎乎的都说没看清楚,但是很肯定是宫里的侍卫。”知书最喜欢打听消息,老往人群里凑,是以听到的消息都是零零碎碎的。
陆归舟只能顾自整理一下头绪,魏仙儿回离王府,宫里侍卫连夜出行,那么这个时候薄云岫应该正带着人在回东都的路上,应该不知道宫里有人出城了。若然只是公事公办倒也罢了,怕就怕……
知书还在絮絮叨叨,来东都这么短的时间内,东街什么好吃的,西街什么好玩的,南边的城隍庙里庙祝多大年纪,北边的花街上,谁是头牌的姑娘,平素生意如何,他都摸了个底朝天。甚至连街头巷尾,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他也能说出几件来。
“听说这位魏侧妃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魏侧妃所生的孩子,深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喜欢。”知书单手背后,如同说书先生一般,说得吐沫横飞,“皇上和太后早在魏侧妃生下小公子的时候,就打算立这孩子为离王府世子,可惜离王不吭声,此事才耽搁下来。”
陆归舟放下手中杯盏,听他说书。
知书喝口水,润了润嗓子,又装模作样的继续道来,“皇上后宫三千,登基多年一直无所出,东都城里也有人悄悄议论,若这样下去,帝王只能从皇室旁支中过继,而当今圣上如今只剩下了两位兄弟,一位云游四海,还有一位在朝,那便是离王!”
话到了这儿,当然是最明白不过了,如果皇帝要过继兄弟的儿子作为皇位继承人,唯一的可能便是薄钰。薄钰身为离王府唯一的孩子,同时也是薄家唯一的后嗣。
双重身份压下来,天下人自然不敢小看魏侧妃母子。魏仙儿名分上虽为侧妃,可离王无妻,侧妃与正妃着实没多大的区别。
陆归舟一声叹,幽然站起身来,“你去找步棠,让她马上来见我!”
“小棠回东都了吗?”知书一愣。
“让你去你便去!”陆归舟面色沉沉,“就说我有事要交代她。”
知书撇撇嘴,“能不去吗?”
“废什么话?”陆归舟音色冷戾,“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知书呐呐的翻个白眼,那死丫头是个不要脸的活泥鳅,武功好性子野,每次看到他,总要捉弄他一番,惹得他一听到步棠二字就心里发怵,浑身汗毛直立。
公子明明知道,还要让他送上门去……知书想想就觉得寒心。
步棠在东都有个小院,位置很是偏僻,搁在七拐八拐的小巷里,如果不是来过一次,定是不好找的。知书瞧着木门,手几番抬起又几番落下,迟迟不敢去敲门。
临了,知书搬了墙角的石头垫在脚下,攀着矮墙望着里头,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院子里没有人,难道在屋里?公子说人回来了,可门口的香炉还在呢!”
步棠有个习惯,离开家的时候总要在家门口搁着香炉,若是香灰倾洒便是有人闯入。可实际上呢?任谁进门,一眼就看到这香炉,怎么可能碰翻!
知书趴在墙头嘀咕,继而慢悠悠的趴下来,伸手轻轻推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竟是虚掩着的。
见此情景,知书脊背发凉,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所幸四下并无动静。深吸一口气,他往里头迈了一步,终是进了门,“怕是消息有误,公子说她回来了,我瞧着……啊!”
刺耳尖叫声,伴随着刹那间的天旋地转。
绳索套住了脚踝,知书整个人被倒挂在门口,全身血液蹭蹭蹭的往脑门冲,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只能发出卡壳的沙哑声,“啊……救命!救命!”
清秀的脸猛地出现在知书的视线里,年轻的绿衣女子半弓着腰,歪着脑袋瞅着知书狼狈不堪的模样,清脆的笑声甚是悦耳,“哟,舍得进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爬墙呢!”
血液逆流,知书的脸涨得通红,身子倒挂在门口不断的晃悠,整个人都快晕死过去,“步棠,你快、快放我下去,公子找你!”
步棠直起身,在绳索末端点了根蜡烛,在横了一支香,“什么时候蜡烛点燃了香,香燃烧至绳索,你就可以下来咯!”语罢,她拍去手上的灰尘,大摇大摆的走开。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公子会收拾你的!”知书想蜷起身子,奈何平素未有锻炼,哪里能够得着脚踝,要等着蜡烛点燃香,香燃烧至绳索,还不知要多久!
无奈之下,知书只能喘口气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步棠脚下飞快,进了药铺连招呼都不打直冲二楼,推开门,陆归舟就在窗口站着,“你们进东都的那天,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在此处落脚。”
她毫不客气的落座,顾自倒水顾自喝着,“如果不是遇见了为难的事儿,你是不会让知书来找我的,说吧什么事?”
“沿途去临城,许是她就在来东都的路上。”陆归舟负手而立,“帮我,保她周全!”步棠眉心微蹙,瞧着逆光而立的陆归舟,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沉默着。须臾,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眸色陡然冷冽非常,“你说的她,是那个人吗?”
陆归舟深吸一口气,“是!”
音落瞬间,杯盏摇晃,眨眼间人去无踪。
第54章 薄云岫,你大爷的!
陆归舟轻叹,让步棠去是最合适不过的,旁人许是会生出别的心思,但步棠绝对不会。这丫头平素疯疯癫癫的,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会马虎。
但愿,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长福宫,春禧殿。
太后关氏业已赐药,不过脸色不太好,内中原因,薄云岫心里很清楚,无外乎有两个:魏仙儿和关傲天。太后宠爱魏仙儿母子,又疼爱侄子,宫里人尽皆知。
“太后?”太师关山年行礼,“老臣现在去等消息,待钱家小儿苏醒再来复命!”
自个的儿子丢了,心里是着急的,但又不能表露在外,免得让人说太后的闲话。关山年,永远是这副老成稳重之态,是以薄云岫并不觉得意外。
关太后点点头,皇帝还在朝堂,趁着这功夫,她倒是要跟薄云岫算算账。春禧殿内的奴才被全部屏退,关太后正襟危坐,冷着脸横睨薄云岫,“离王此番去了何处?”
“太后娘娘想问的不是本王去了何处,而是魏侧妃和钰儿的事吧!”薄云岫一针见血。
太后脸上挂不住,原是想搞迂回战术,谁知薄云岫压根不买账,直接撕破脸。太后原就不高兴,如今又是雪上加霜,一张脸黑得没边,“既然你说了,那哀家问你,侧妃那一剑可是你刺的?”
“是!”薄云岫不否认,进宫之前他就已经料到会被太后问责。可那又如何?太后管天管地,还能管着他王府的事儿!
“为什么?”太后出声厉斥。
“她若未进宫,太后如何知道?太后既然知道,想必早已了解前因后果。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本王不想解释也不愿解释。”薄云岫面色黢冷,“到底是王府之事,哪日若是本王废了她,想来太后娘娘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