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就算没有她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郅儿也不会有事。”春秀难得秀一回好词好句,说完还觉得颇为得意,不忘横步棠一眼。
步棠懒得同她计较,转身就上了板床,“我先歇会,明儿随你入宫。”
沈木兮张了张嘴,还来不及拒绝,便已经听到了步棠均匀的呼吸声。
“哎,这人……”春秀刚要发作,怎么抢她的床睡?
却被沈木兮拦住,“你睡我的。”
“那你?”春秀一愣,沈木兮已转身走了出去。
春秀无奈的轻叹,沈郅不在,沈大夫这颗心终究是放不下的,好在明儿就能进东都城了,一切的一切都会很快好起来的。
一大早,细雨绵绵。
沈郅是风声吵醒的,雨丝随风吹入屋内,带来了夏日的阴凉。眼睛猛地睁大,沈郅骇然坐起身,快速摸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还好还好,还是健全的,没缺胳膊没缺腿。
再看四周,景物虽然不太熟悉,但还是能认得出这是问夏阁,他自己的房间。
“我不是被抓了吗?”沈郅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公子醒了!”黍离含笑领着人进门,“起来洗漱再吃早膳!”
沈郅睁大眼睛看着黍离,黍离的脸上好似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难道真的是自己做梦了?可他明明闻到了那股奇怪的香味,“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黍离笑了笑,“夜里睡着了,不在床榻上,不在自己房间,难不成还能飞天上去?”
“不,不是这样的,我明明被人抓住了!”沈郅急忙掀开被褥下床,“我被人套住了,当时很黑,我好害怕,我闻到了怪味,然后……”
“然后就晕倒了,醒来就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黍离接过话茬。
沈郅连连点头,格外认真的盯着他。
黍离让人放下早膳,便着奴才们退下,顾自去捏了湿帕子递给沈郅,“洗把脸清醒清醒,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楚,可见你这几日是太累了。”
“我是在做梦?”沈郅不敢置信,“不对,我明明感觉到我被抓了,我……”
“如果你被抓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而你却还能安然无恙的躺在床榻上?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还是睡前换好的寝衣,哪个不要脸的东西,抓了你弄晕了你,就为了给你换身衣裳,哄你睡觉?”黍离一番言语,问得沈郅哑口无言。
沈郅望着身上干干净净的寝衣,这些衣服都是薄云岫回东都之前就让人备下的,略因为尺寸有些不符,是以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好在夜里睡觉时候穿的,大一些反而舒服。
“我说的对不对?”黍离轻叹着接过他递回来的湿帕子,转而去取了漱口水递给他,“漱漱口,吃点早膳,怕是饿得厉害,所以脑子都糊涂了。今儿你娘会抵达东都,你总不想让沈大夫看到你这精神恍惚的样子吧?”
“真的吗?”沈郅欣喜若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娘真的要来了?真的吗真的吗?离叔叔,我娘什么时候到?我什么时候能看到她?我想她,我好想我娘,我想第一时间看到她!我能去接她吗?能吗?能吗?”
沈郅眼睛发亮,整个人都振奋不已,看得黍离有些心酸,“你好好吃饭,乖乖听话,肯定能见到你娘。不过她回来之后得先进宫一趟,你要在这里,哪儿都别去,等着王爷进宫把她带来见你。”
“为什么?”沈郅不明白,“为什么我娘要进宫?进宫见皇帝吗?”
顿了顿,沈郅忽然瞪大眼睛,小脸微微拧巴起来,“是要见那个坏婆婆?”
黍离不得不承认,沈大夫是个很成功的母亲,她教出来的儿子着实很懂事,即便太后百般刁难,险些要杀了沈郅,沈郅提起太后的时候,说的还是“婆婆”而非其他更恶毒的话语。
不像薄钰,一口一个野孩子,野女人!
这点,大概就是人与人之前很大的区别所在了。
“有王爷在,你莫担心!”黍离拍了拍沈郅的肩膀,“你是个男子汉,应该可以让人放心的,对吗?”
“我会在这里等着,不管多久我都等,等着王爷吧我娘安全的带回来。”沈郅眼神坚定的看着黍离,漱口之后便开始乖乖吃饭,没有再问过半句。
黍离知道,沈郅现如今只有一件事可做,那便是等待。
薄云岫在回廊里站着,屋内二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并不打算进去,在外头站了站便转身离开。城外的动静,他早已知悉,他们正在进城进宫的路上,他不能去得太早。
免得……某人还以为自己很重要,以为他巴巴的赶去救人!
见着沈郅开始乖乖的吃饭,黍离走出房间,却刚好看到回廊尽处一片衣角,像极了自家王爷。怎么,王爷来了?想了想,黍离赶紧追上前去。
“王爷!”行了礼,黍离忙道,“沈公子并未起疑。”
“昨晚的事,必须严查!”薄云岫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格外凝重,冷眸无温的盯着外头的微风细雨。敢在离王府动手劫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若不严查,以后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
“是!”黍离俯首,“那人正在刑房受审,都一夜了还没吐实,刑奴在想办法。”
薄云岫冷着脸往外走,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所幸沈郅没有起疑,否则在这离王府里怕是要吓死的。偌大个离王府,沈郅本就人生地不熟,若是……
“卑职瞧着,沈公子和落日轩那位主,相处得倒是颇为融洽,大概是缘分,那位倒是很喜欢沈公子,还帮着沈公子把阿落抬出来了。”黍离笑道,“亏得王爷料事如神,让……”
薄云岫一个眼刀子横过来,惊得黍离赶紧闭嘴。该死,多嘴!
烟雨迷茫,驱散夏日里的炎热,让人焦躁的心都跟着沉淀下来,渐渐的心神舒畅。
车轱辘在长街的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噜”的脆响,车身左右摇晃着,心中百转千回。东都繁华胜过昔年,时隔七年,再来东都,满目都是熟悉,又皆是物是人非。
春秀趴在窗口,“沈大夫,我头一回来东都,瞧着什么都新鲜,果然同咱们那些小地方不太一样,这里样样都是极好的。”
沈木兮挑着窗帘,目色微沉的望着外头,“天子脚下,自然是极好的。”
蓦地,沈木兮赫然身形一怔,用力拍着窗棂,“等等!”
马车猛地停下,刘得安策马转到窗前,“沈大夫,你不舒服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沈木兮面色微白,仰头望着坐在马背上的刘得安,指着一旁的院门问。
刘得安一回头,“哦,问柳山庄,今儿咱们绕的是偏路,所以绕到这门口了。以前是达官贵人的宅邸,现在落在了离王殿下的名下,这已经是离王府的产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