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岫轻哼,“我只说,让你先说清楚,没答应还你!”
音落,他已拂袖而去。
“薄云岫,你大爷……”
丁全慌忙劝慰,“皇上,王爷的大爷,也是您的大爷,皇上息怒!息怒!”
…………
对于沈郅的秘密,沈木兮没有追问,她知道儿子是什么脾气,不愿说的,打死都不会说。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郅许过了承诺,至于到底对谁许了诺……便不得而知了!但是沈郅从小懂事,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对于这一点,沈木兮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儿子。
“娘?”沈郅弱弱的喊了声,“您还生气吗?”
沈木兮轻叹,轻轻抚着儿子的小脑袋,“郅儿长大了,许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但是如果很危险,郅儿不许瞒着娘。娘想放郅儿,但也担心郅儿的翅膀不够丰满,会摔着!”
沈郅点点头,“娘,郅儿答应了那个人,所以不能说。”
“那是郅儿的小秘密,娘不会再问。”沈木兮神色哀伤,“郅儿总归是要长大的!”
“娘今日帮我与少傅请假,是为何?”沈郅不解,瞧着阿落手中拎着的食盒,春秀提着一篮子的元宝蜡烛,小脸微微皱起,“娘是要去祭奠谁吗?”
沈木兮点头,牵着沈郅的手出了城。
今儿黍离特意交代了,让月归不许靠太近,只要人不跟丢便罢!出了城,往东边走是一片坟岗,今儿不是清明,所以没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
“娘一早做了桂花糕,原来是……”沈郅定定的望着墓碑,上头没有名字,旁边的坟茔皆是蔓草丛生,唯这座坟除外,可见经常有人来这里祭扫。
沈木兮将一碟桂花糕摆在坟前,“爹最喜欢吃的便是我做的桂花糕,女儿不孝,一去数年未能回来看您!可惜今年的桂花还早着,用的是去年的干桂花,香味兴许会差点,但口感差不离,依旧是爹喜欢的味儿。”
“娘?”沈郅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眼阿落。
阿落点点头。
沈郅扑通跪地,冲着墓碑磕头,“外祖父,郅儿给您磕头。”
这地儿还是阿落跟了夏问卿,才找到的。
“今儿是你外祖父的生祭!”沈木兮忍着泪,冲着沈郅笑得酸涩,“他若是在天有灵,能看到你给他磕头,一定会很高兴。”
“可为什么,外祖父的墓碑上没有名字?”沈郅环顾四周,所有的墓碑都刻有名字,有些被日晒雨淋,字迹已不是太清晰,但终究是有名字的,唯有他的外祖父……
沈木兮没忍住,眼泪吧嗒落下,罪臣是不能有名字的。
能有个全尸,已属不易。
“娘别哭,郅儿不问就是!”沈郅慌了,赶紧伸手去擦母亲脸上的泪,可他越擦,娘哭得越厉害,到了最后,沈郅也跟着哭,母子二人在坟前抱头痛哭。
沈木兮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沈大夫?”一声熟悉的低唤。
惊得众人面面相觑,沈木兮骇然松开儿子,眼泪还挂在脸上,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突然出现的夏问卿。不是说,他今日跟掌故告假,说是下午才会过来祭拜?
正是因为如此,沈木兮才会一大早带着儿子过来,就是打算避开夏问卿。
眼下撞个正着,谁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大夫?”夏问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手里拎着篮子,里头搁着元宝蜡烛。瞧着眼前的一幕,又是元宝蜡烛,又是桂花糕,又是抱头痛哭,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那一日,沈木兮站在永安茶楼街对面盯着看,夏问卿心里就隐隐生出了几分怪异,如今瞧着这一碟桂花糕,心里忽然明白了。
陌生的皮囊里,藏着熟悉的心。兄妹两个,一个站着一个跪着,足足盯了半晌。
春秀手一抖,一串元宝落进了火堆里,风卷起灰烬,刹那间灰尘漫天。
“沈大夫?”春秀低低的喊了声,“你们能不能,说句话?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的,是要看到什么时候?”
夏问卿率先回过神来,看了看沈木兮,又瞧了瞧跪在坟前的沈郅,眼眶登时红了。抻着腿,夏问卿艰难的跪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舅舅,我叫沈郅!”沈郅瞧了沈木兮一眼。
家被抄,父亲被杀的时候,夏问卿没哭过;饶是被打断腿的时候,他也没掉过一滴泪,却被沈郅一声“舅舅”,叫得泪流满面。
沈木兮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可沈郅懂得娘亲的心思。
一声舅舅,叫得兴奋而又夹杂着感伤。
“沈郅,真好!”夏问卿擦着泪,欢喜的望着沈郅,“真乖!”
“舅舅,我给你磕个头!”沈郅磕头,“多谢舅舅这些年,替娘亲在外祖父坟前尽孝。”
沈木兮捂着嘴,唇瓣都咬出血来,眼泪死命的往心里流。
夏问卿连连点头,止不住流泪,“乖!乖!起来让舅舅看看,嗬,长这么高了,舅舅头一回见,没什么能送你的,改日舅舅一定给你补上。”
“舅舅,郅儿什么都不缺!”沈郅红着眼摇头,“郅儿会好好读书,会像娘一样学好医术,帮舅舅治腿。”
阿落不忍看这一幕,背过身去痛哭流涕。
然则总有人,特别喜欢煞风景。
月归冷然伫立,“站住!”
早前在医馆,月归是见过钟瑶的,知道钟瑶武功不弱,岂敢让钟瑶靠近沈木兮,万一图谋不轨,岂非坏事!
钟瑶站在树荫下,眉眼带笑的瞧着她,“你是离王府派来保护沈木兮的,左不过……薄云岫太小气,就让你一个人来守着,真是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