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蝉声阵阵。
清风微拂,日光映照,将窗边桂花树的影子,投进书房之中。
夏日燥热,难得阵阵清香萦绕,光影斑驳下,是还不及身后书柜一半高的人儿,正执笔伏案,不知在面前的《本草纲目》上,圈圈画画,作何注解。
“榛儿,自清晨至此,都看了半天了,快来娘亲这儿歇会儿,尝尝娘亲为你做的桂花糕。”
至此,方抬起头来,小小圆脸,粉嫩瓷白。
最喜人的,当属其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有神。
孟榛略显笨拙的爬下椅子,至其娘亲身边,咧开嘴,调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小虎牙,白胖小手拿起块桂花糕,咬下一口。
待口中无物,歪头思索状,半晌方道,“桂花~其花,辛,温,可散寒破结,化痰止咳,其果,辛、甘,温,可暖胃,平肝,散寒,其根,甘、微涩,平,可祛风湿,散寒…好像,还有什么来着,娘亲容我再去看一眼。”
妇人浅笑,拿出手帕,为她擦了擦嘴边,末了,点了点孟榛鼻尖,“你呀。”
站在桌边,手上翻书动作未停,蓦地想到什么,声音软糯,几分和顺,“娘亲,榛儿求父亲请来的先生,应当,这几日,便该到了?”
孟榛明明连头都未抬,其娘亲赵氏却久未应答,手中一块儿桂花糕,也是拿起又放下。
静默良久,寻到桂花药性,牢记在心后,方撂笔,单手撑着脑袋,噘着嘴,极委屈的模样。
“榛儿,你父亲不是说了叫你,好好学些琴棋书画,便罢了。”
柔嫩小手用劲儿为娘亲捶着腿,揉着肩,眼泪汪汪,“娘亲~再帮榛儿劝劝父亲可好~?”
“……好,好~待你父亲下朝,便再去劝他,可好?”良久,终是缠不过磨人的小丫头,赵氏方要将孟榛抱进怀中,却听院外一声轰然巨响。
吓得孟榛一溜烟钻进赵氏怀中,只留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在外张望。
赵氏拍着孟榛小小的背,“有娘亲在,榛儿莫怕。”
院内小厮似乎也吓得不轻,进书房通禀时竟有些结巴,“夫,夫人,隔壁,是……不知搬来了何人,今日,竟把咱们尚书府同他家共用的墙,给拆喽!!”
赵氏都难掩讶异,语气也急了几分,“拆墙?待我去看看。”
说着放下了怀里孟榛,向院内走去。
果不其然,原本完好无损的一面墙,现如今却被凿了个拱门般,最上方还连着一块儿,岌岌可危……
只见墙另一边,即是隔壁院中,除了个手上拎着铁锤的五大三粗。
便是一清俊少年,少年内着一白色大袖中衣,外披宽袖青纱绰子,于其后襟,下摆处,皆绣有松柏之纹。
此时对着此断壁,眉目难舒,几分不耐冷意,负手而立,看似其年少,却也自成风骨。
实则,少年正思索着,该如何更妥当,向这还未来得及拜访的芳邻致歉,却见一粉嫩圆润小团子,不徐不疾,露着两颗小虎牙,傻笑着向自己走来……
不解间,隐约听见邻家夫人唤此团子,“榛儿……”
断壁似拱门,上方却无甚支撑,孟榛还未踏过墙洞,其上砖土,已然落灰,大有轰然倒塌之势。
顾不得别的,千钧一发之际,疾步上前抱过这团子,护在怀中,任身后断壁顷刻坍塌,尘土飞扬。
方才来得及放下心来,长呼一口气,却听怀中软软声音传来,“小嘚嘚~”
放下怀中人儿,只见其灵动的大眼睛眨了几下,明眸善睐,周身自有本草醇香之气。
心中莫名暖然,他竟也无缘无故蓦地笑了,“小丫头,我可不叫小嘚嘚,我名……”
“榛儿!”
赵氏待断壁再无危险,趋步过墙,将孟榛拽入怀中,仔细查看着其身上有无伤处。
见赵氏观孟榛无大碍,少年方微微欠身恭敬作辑,“今日之事,着实对不住,本欲于此建一石柜,用以贮存特殊药物,却不想未弄清其结构,惊扰贵府…”
听到贮存药物这句,霎时,孟榛瞪大了眼睛,挣开其娘亲,跑到少年身边,眼中无限光芒,“小嘚嘚~~~你可是,会医术?”
原本整洁的袖口被她拽的褶皱起来,难得的并未在意,单膝跪地,同她视线相平,不禁尽量放缓了语气,“我不甚了解,不过家中,世代行医。”
“世代行医!!小嘚嘚~小嘚嘚~你收榛儿为徒可好?”
她更用力拽着袖口,似乎不肯放手般,明亮眼中满是祈求,紧紧咬着自己下唇,让人不忍从口中说出半个不字。
所幸还有其娘亲在,两分呵斥,八分无奈,欲上前抱回孟榛,“榛儿。”
反倒将孟榛一惊,直接跳进少年怀中,双手紧紧环住少年长颈,闭着眼睛,金豆子断了弦般,胡乱蹬着腿,“娘亲,若是不应我,今日榛儿便不回了!”
两方均被弄得不知所措,良久,赵氏也只好应了下来,“罢了,榛儿自小对医术颇有好学之心,今日,遇见贵府世代悬壶济世,想来,也是你们投缘,倒承蒙不弃,敢问令尊是否乐意收此费心小徒。”
许是见孟榛不肯轻易言弃,少年便也无推脱之意,看了看怀中小丫头,嘴角轻扬,有极浅的梨涡,“自然,家中双亲,定喜如此好学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