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骂我是鸡。”
“你耳朵有问题。”
季芜菁白了他一眼,“哼,你骂了,骂好大声。”她生气的拍开他的手,转而捂住耳朵,“我才不是鸡,不是!我当你是我男朋友的。”
她的呢喃声,随风落在他的耳朵里。
男朋友三个字说的委委屈屈,不敢大声。
过了一会,她又像是恢复了正常,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看向他,连声音都恢复了正常,冷冷的,“你叫我下来做什么?”
叶澜盛没理她。
她便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话音刚落,一声爆裂的引擎声划破这静谧的夜,由远及近,最后在他们跟前停下,机车上的男人摘下头盔,准确无误的丢给了叶澜盛,“送到。”
“谢了。”
叶澜盛接过,起身夹在臂膀里,过去与那人讲了几句话。
看两人的样子,应该不是陌生人关系。
对方把车子停稳,稍后又有人骑车过来,他一步跨上去,潇洒的走了。
季芜菁没看明白,但看明白了眼前的摩托,价格不菲,摩托车里贵的,她只知道哈雷,但不知道样子。
车子屁股后面还带着一个头盔,叶澜盛拿过来递给她,“戴上。”
她赶忙摇头,“我喝酒了。”
“谁让你开了。”
“我也不会开呀。”她眨眨眼,不停的摇手。
叶澜盛不跟她多费口舌,直接过去把头盔扣在她的脑袋上。
而后拉着她到机车旁,“上去。”
季芜菁有点胆怯,隔着头盔看着他,“不了吧。”
叶澜盛一只手控住车身,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托起,往机车上送。
季芜菁没法子,只得依着他坐好,紧跟着他也跨坐上来。
他还没戴头盔,扭过头来看她,问:“准备好了么?”
声音隔着厚重的头盔传进来。
季芜菁没准备好,她摇摇头,“没有。”又朝着他喊,“我要回去了。”
然而,叶澜盛并没理会她的诉求,戴上头盔,握住车把手,身子微微前倾,机车动了起来,而后迅速窜了出去,轻而易举的超过了一辆私家汽车。
季芜菁吓到了,吓的酒精都散了,她迅速的抱住了叶澜盛的腰。
机车自在的飞驰在空阔的马路上。
这个点,路上车子不多,机车的速度很快,季芜菁眯着眼睛,几乎看不清楚周围的建筑,她只能看着前面,然后就是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寻求一点安全感。
她从来没有坐过机车,更没有在这样的夜晚,如此放肆的行驶在大马路上,甚至还闯了红灯。
在叶澜盛闯过三个红绿灯口的视乎,季芜菁的酒劲彻底散了,这是在作死。
她看着车流渐多,可叶澜盛却没有半点减速的迹象,就这样穿行于那些庞大的私家车周围,不停的刺激着季芜菁的神经。
可以意外的,她心里一点也不害怕。
甚至有一点儿兴奋。
坐车,可没有机会这样抱着他的腰。
做梦,她想这一定是个梦。
唯有梦里,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现实里,叶澜盛才不会带着她如此招摇,出了瑞和苑,他们就是陌生人。只有在家里,她才被允许跟他说话。
她希望这个梦可以再久一点。
隔着厚重的头盔,她有些肆意的笑起来。
……
最后,机车在老胡同口停下来。
叶澜盛摘掉了头盔,拍了拍紧紧抱着他腰的手,“到了。”
季芜菁没听到,她还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澜盛扭头,头盔的遮掩,让他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叶澜盛用力的拧了下她的手臂,力道挺重,季芜菁一下子缩回了手。
疼痛让她一下醒过神。
叶澜盛催促,“下车。”
她依言,从车上爬下去,摘掉了头盔,稍微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这会,她才敛了心神,往四周看了看,“这是哪儿?”
叶澜盛把车子停好,拿过她手里的头盔一并放在机车上,然而带着她进了胡同。
七拐八拐之后,停在一家装修别致的院落门口,叶澜盛敲了两下门,木门打开,“我当你不来了呢。”
“耽搁了些时候。”
“得亏我没走,还等着。进来吧。”
季芜菁朝那人看了眼,是个女的,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女的也在看她,带着探究的眼神,打量了她一阵。她眼里有疑问,却没有问出来。
领着他们进去,里面是一家装修别致的餐厅,估计是私人预定的,看着统共就三个包间,每一个包间风格不同。
落座后,菜就很快端上来,先是几个凉菜,填肚子,稍后才有硬菜。
女人端上酒水后,就退出去了。
季芜菁怀疑,这女人也是叶澜盛养在外面的,说不定这餐厅也是他出钱给人开的。
现实总是残酷的。
以前她总觉得叶澜盛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其实他藏着的事儿多着呢,她哪儿了解啊。
她觉得口渴,拿了水来喝,忍不住开口道:“也不是没人陪你吃饭。”
“酒醒了?”
“我没醉。”
“我瞧着是醉得厉害。”
她暗暗瞥他一眼,刚才在公交车站里对他做的事儿,她都记着呢,所以哪里醉了?她清醒着呢。
叶澜盛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是乖乖的。”
她垂着头,没应声。
也就心情不好的事儿,找她撒气,除此之外,哪里还会想到她。
她又默默的喝了口水。
“说话。”
“说什么?”她问。
“随便。”
季芜菁;“不知道说什么。”
话音落下,沉默一阵过后,叶澜盛调侃,“不说那就做好了。”
季芜菁一愣,抿着唇不吭声,看都不看他一眼。
可憋了半天,她到底没有憋住,“这里又不止我一个女的,你尽管去做。”
包间门没关,那女人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
她端着菜走过来,笑容依旧,“时间晚了,我想着一会吃完你们得回去休息,就让厨房做得清淡一些。”
季芜菁脸颊微微发红,没去看她。
叶澜盛:“你安排就行,出去把门关上,进来记得敲门。”
“好。”她看了叶澜盛一眼,停留几秒后,便退了出去。
包间的门关上,啪嗒一声,落在季芜菁心里。
她心想着,他要真敢在这里撒野,她要跟他鱼死网破。
不过叶澜盛没有,他慢悠悠的品着红酒,用一个最平常的话题起了头,“这份工作做的开心么?”
“开心。”
叶澜盛讽道:“游走在男人堆里卖笑,确实开心啊。”
季芜菁垂着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应。她拧着眉毛,整个人挺得笔直,严阵以待的架势。
与刚才在外头醉醺醺的样子,俨然是版若两人,之前那样可爱多了。
那会是收了刺的软毛动物,这会就是一只刺猬,时时刻刻预备着要用自己的刺去刺死别人。
叶澜盛抿一口红酒,转过整个口腔,他今个不想吵架,只想平平常常,安安稳稳的吃个饭。
最好,季芜菁能逗他开心。
他缓和了语气,说:“你就半点没有想过要考研?”
突然开始这么一本正经的谈她的前途问题,季芜菁又点措手不及,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叶澜盛,他精分了?
叶澜盛追溯过往,“高三上半学期的时候,你说过你要考医学院吧?”
那还不是要追随他的脚步,但她分数不够。
“你那会就没好好用心学习,所以才考不上。”
狗屁,她已经很努力了,只是不够聪明而已。
“你是不是心里对医生有点向往?”
没有,她就是对他有向往。
她摇头,“我没什么向往的东西,当时学医只是随便一想,给自己立个目标。高考考成那样,已经是超常发挥。”
叶澜盛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拼尽全力?”
“对啊,我做一件事喜欢拼尽全力,任何是都是。”在喜欢他这件事上也是,拼尽全力,外加不自量力,最后无疾而终。
叶澜盛:“你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吧,其实s大的名气不错。你看看你对自己的职业规划?”
季芜菁:“不好么?我觉得挺好的。”她笑了笑,继续道:“我没有你这么好命,当了医生也可以放弃,可以在家里吃喝玩乐,不用为钱发愁。”
“我就想找一个能赚很多钱的职业,销售这一行就很好,有暴富的可能性,虽然累了点,要看人脸色。可哪个职业不要看人脸色?就算是自己当老板,也要看人脸色,更何况我都习惯了。”
叶澜盛没理会她的话,“你现在去考研还来得及,提升学历才是最稳当最高效的,我当时以为按照你的心性,你肯定会这么做,没想到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季芜菁不否认,“对啊,我就是啊,所以现在这样我觉得不错,你不要教我要怎么做。我知道也明白自己要什么,反倒是你自己。”
叶澜盛对女人做销售有所偏见,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有几个女强人,一路上来不牺牲点什么?
在他眼睛里,女人干销售,与做鸡真的没区别。
他冷笑,“你这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眼下还敢跟我叫板了。”
季芜菁笑了笑,抬眼看他,“知道为什么么?”
他不语,只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因为我现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坐在这里跟你聊天的。”她说的很认真,叶澜盛仿佛能看到她手托炸药包,去炸碉堡的样子。
他轻嗤,笑容里有几分嘲弄,“所以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他轻哼,“你是后者。”
季芜菁心里憋屈,可她也不想辩驳,争吵的结果肯定是她被气死,所以懒得吵。
可终了,她还是没憋住,“你就是好人了?仗着有些钱有些权势,杀了人照样逍遥法外,还吃喝玩乐活的自在。你只是命好,若是没了这一层身份,说不定你混的比我还不如。我是婊子,那你又有多高尚?玩弄人的镖客就高尚么?”
“你不要嘴里骂我是鸡,身体还那么诚实的总要来找我解决需求。你看不起我,就不要碰我,这样只会拉低你的档次。不过你也没什么档次,你就是个杀人犯,比婊子还不如呢。”
今天大概真是当做生命最后一天,她口不择言,把道听途说,当成是真的去讽刺他。
话音落下,包间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季芜菁笑说:“借用医生的刀子去杀人,最后下个手术意外的结论,你是真聪明。”
叶澜盛唇边那抹浅笑消失殆尽,眸色沉沉,戾气隐现。
包间的门被人叩响,他没出声,对方也不敢进来。
片刻之后,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笑,笑容未达眼底,阴沉沉的,“你果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季芜菁手心沁出汗,面上依然淡定,岿然不动,“光脚不怕穿鞋的,与我而言生活是苦,死了也没什么,与你而言生活是甜,死了可惜。损失的是你,不是我。”
紧跟着,包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静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芜菁仿佛能听到时钟滴答声,在倒计时。
“滚。”
他的声音低又轻,像是没了力气的人,拼了最后一口气说出来的话。
季芜菁心脏滞了一瞬,她大概共情感太强,总不自觉的要去体会他的难受,然后为他难受。
可谁又来心疼她呢?
她吸口气,没有停留,她起身,径自走了出去。
女人端着菜站在门口,季芜菁没看她,侧身从旁边走过,飞速的离开了这里。
不等她多加思考,包间内就响起了杯盘碎地的声音,她赶紧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叶澜盛此刻就差掀桌了。
“怎么了?”
“没。”他从齿缝中挤出这个字。
“她是谁啊?”这会,她才敢问出这句话。’
……
季芜菁跑出去后,并没有立刻打车离开,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这边是老街区,鱼龙混杂,离了老胡同,周围的环境就变得不太好。时不时的有成群结伴的人从身侧走过,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等季芜菁回过神来,准备叫车离开的时候,已经被两流氓缠上了。
她站在街边,隔开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三两个男人,朝着她看,嘴里叽叽喳喳的在说话。她都听到了。
季芜菁吞了口口水,看了看手机上车子的距离,还得五六分钟。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看到街对面有家便利店开着,她立刻朝着那边过去。
谁知,刚走到马路中间,一辆电瓶车朝着她开过来,幸好她反应及时,堪堪避开,可那电瓶车却滑稽的摔倒在了她的脚边。
车上的男人,倒在她脚下,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脚踝,“小姐,你撞到我了。”
她一惊,下意识的狠狠踢了他一脚,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却直接被人拽倒。
紧跟着,围过来三个男人,“怎么了这是?”
只见他们自导自演,非说是季芜菁撞了他们。
脚踝上那只手到现在还没松开,季芜菁心里害怕,面上却强做镇定,“你们要多少钱?”
“这一下子哪儿说的清楚。呐,那边有家旅馆,咱们去那边开个房,好好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