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京茜猛地回头看她一眼,“什么?”
“我带你去厅里吃饭。”
她挑眉,笑起来,“在这个家里,你比盛舒还厉害了?”
她的语气听来有点酸味,脸上虽笑着,可那笑意下面压着的是怒火。
季芜菁看的出来,也听得出来,她站起来,问:“你去不去?”
她猛地坐起来,可一下站不起来,她就那么仰头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慢慢落下去,‘为什么’三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卡在喉咙里,问不出来。
最后,她站起来,跟着她出了负一层。
保安果然没有拦着,也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在背后跟着。
季芜菁走在前面,两个人距离三步,姚京茜看着她,脑子里莫名的浮现出四个字,苦尽甘来。
季芜菁算个什么东西?乡野丫头,一点身份背景都没有,可她现在走在前面,穿着最好的衣服,活脱脱的一个女主人。
到了餐厅,佣人按照她的吩咐上菜。
姚京茜坐下,她进去给她泡了杯茶,放下后,在她对面坐下来。
季芜菁说:“不知道是否合你胃口,想吃什么你直接说,可以让佣人再做。”
“好大的派头。”姚京茜没动筷,上次被打之后,她的背就一直不能挺直,强行挺直会很疼,因为没去医院检查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其他外伤倒是都好的差不多了。
一直没怎么好好吃饭,姚京茜瘦的很厉害,头发乱乱的,背脊躬着,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些狼狈。
可不得不承认,她长得很好看,即便这样狼狈了,也丝毫不影响美丽,特别是那双眼睛。
她想,当初的姚京茜一定更加惊艳。
好了,叶澜盛就是个颜狗。
季芜菁没理会她的暗讽,只道:“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你不是想看到叶澜盛的下场么?你不吃,怎么看得到?”
姚京茜瞪了她一眼,僵持片刻后,她还是拿了筷子开始吃。
季芜菁盯着姚京茜吃完后,让她去洗澡换衣服。
“想走怀柔政策?”
季芜菁把衣服递给她,说:“你身上都臭了,去洗澡吧。洗完了,我带你去一趟医院。”
姚京茜挑眉,“你不怕我跑了?”
“你这个样子,应该跑不掉,而且我带你去的是私人诊所,都安排好的,想跑很难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姚京茜没有耐心,“你要是想放我走,就别那么多废话,现在就让我走。要是想策反我就省省吧。”
“策反你有什么用?”季芜菁抓住她的手,将换洗的衣物放在她手里,“你在凌随眼里,连个棋子都不是,你知道他什么?策反你,就能拉他倒台么?不能吧,既然不能,又何必要费力气策反你。”
“嗬,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不是我小看你,是你太看得起自己。跟这种人合作,只有你吃亏的份。”季芜菁推了她一把,“洗澡吧。”
姚京茜一把将她推开,厉色道:“你少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你在施舍我么?”
季芜菁:“你是在后悔么?”
“后悔?后悔什么?”
“不知道,你的事儿我怎么会知道,不应该问你自己么?”
姚京茜哼了声,“你现在这种胜利者的姿态,真是可笑。”
“你想多了,你我之间从来没争抢过,何来胜利者之说呢?所以你不要被害妄想症,我跟你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我也没有把你当做是对说,更没有存了害你的心思,因为没有必要。”
“说的倒是好听,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你现在刻意站在我面前,你就是炫耀你现在的身份么?成了叶澜盛的太太,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嘲笑我的失败,我的无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不稀罕!”
季芜菁没再跟她多说废话,找了个女佣人过来伺候着洗澡,就走开去看薛微了。
姚京茜靠在门上,来伺候她洗澡的女佣人很魁梧,显然是防止她作妖的。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洗澡,里面洗澡水都给她放好了。
薛微在儿童房里,孩子睡着了,这会很安静。
季芜菁推门进去,薛微抬眼看了看,立刻坐直了身子。
方姨也在。
季芜菁看了眼孩子,又看了看薛微,两人视线对上。随即,两人就出了儿童房,去了季芜菁的房间。
“你有事?”
薛微点头,“薛琰想让我带你出去。”
看来是猜到了。
季芜菁:“你现在跟他怎么样?”
她摇头,“不怎么样,他是个没有心的人,要撼动他的心很难,我也没这个信心。其实他对我没什么不同,他把季甘蓝当做是工具,还算是有用的工具。而且,是最低级的,他占着我,除了那个没有其他用处,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
“不。”季芜菁反而变得坚定,“你一定是不同的,你试过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么?或者,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当你喜欢别人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薛微摇头,“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没有跟任何异性接触过。也就一个叶澜盛了。”
“那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样的反应。你跟我姐在他心里的定位肯定不同,他可以把我姐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对你却是独占,一定是不同的。”
薛微垮着脸,并没有被季芜菁的话说动,她不觉得自己在薛琰心里是特别的,真的不是特别,但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薛琰要得到她。
下午两点,季芜菁带着姚京茜出门,去了一趟私人诊所,给她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倒是没什么打问题,肋骨轻微错位,可以自愈。
检查完等报告时,季芜菁带着她去看了个人。
门口有护工守着。
“人现在稳定,可以进去探视。”
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叶泽焕。
几日不见,他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张脸瘦的快脱形了,这会躺在床上睡觉,黑眼圈很重,脸色也很差,他眉头紧锁,显然还是不舒服的,呼吸很重,手脚都被绑着。
姚京茜冷着脸,“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们是夫妻,不该看看他么?”
“我已经申请跟他离婚,在我心里也从来没把我们当做是夫妻。”姚京茜斜她一眼,笑道:“你不会是想感化我吧?”
季芜菁笑了起来,“感化这两个字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姚京茜一时语塞,瞪大眼睛想要骂人,季芜菁没给她出口的机会,一把拽过她,说:“他一会可能会醒,你先等等,我出去上个厕所。”
季芜菁出去,姚京茜本来也想走,刚一转身,就听到叶泽焕叫了她的名字。她愣了愣,回过头,人并没有清醒,还睡着,只是睡的不安稳。
不知道为什么叫她的名字。
她没有走近,主要是害怕,怕他真的醒过来,到时候发起疯来又要打人。
“茜茜……”
他又喊了一声,姚京茜皱了皱眉,犹豫了一秒,还是转身出去了。
但门口的人不让她离开,又把她赶了回去,她只能待在房间里。
这时,他又开始说话,“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相信你,我会相信你……”
他说了一大堆,但她只听清楚这几句,眉头皱的更紧。她咬了咬牙,几步上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说:“你装什么装?!”
叶泽焕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醒过来。
姚京茜冲着他大吼,“你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醒着,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想告诉我,我做错了是么?是想让我后悔,想让我愧疚?!别做梦了!我为什么要愧疚?我不会的!”
叶泽焕仍在自己的梦里,“我,我只爱你一个……”
姚京茜拿了床头柜上的水,毫不犹豫的泼在了叶泽焕的脸上,他猛然睁开眼。
姚京茜:“肯醒了?”
叶泽焕脸上的表情是恍惚的,定定的看着天花板,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好一会之后,才侧过头看向她,目光是茫然的,失去焦距,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她。
“说话。”她语气很重,非常不耐烦,也讨厌他现在的样子。
“茜茜……”他声音有些沙哑无力,“我们离婚吧。”
姚京茜刚想说这个,他却比她先一步开口,她还记得那天他打她时,可是斩钉截铁的说过不会跟她离婚,永远都不会,缠都要缠死她的。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泽焕闭了闭眼,双手时而握拳,时而松开,“我知道我这个戒不掉了,最后的结果是耗死,我也不想拖累你……茜茜……我会遵守诺言……”
“你走吧。”
姚京茜哼笑,“演戏么?”
他没再说话,也说不动了。
季芜菁把适时进来,问:“醒了么?”
姚京茜猛地回头瞪她,“真是可笑,季芜菁你不要自以为是!”
“什么?”
姚京茜转身就走,只是到了门口还是被拦住了,她低吼,“少在这里演这种恶心的戏码,你真应该多了解一下我以前的事儿,就会知道这种戏码对我没有任何效果,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就是要看着你们死,绝对不会改变我的初衷!”
“让她出去,在外面等着。”
她发话,姚京茜顺利走出房间。
门关上,季芜菁:“你感觉如何?”
叶泽焕抖着唇,说:“她其实很可怜,你……你们不要太为难她,给她一条活路。”
“是她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你不恨么?”
他闭着眼,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毒瘾发作的时候,会恨,非常的恨,恨不得把她杀了,若是他发作时,姚京茜在身边,说不定那天就真的把她杀了。
但清醒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舍不得,也不想恨。
真的要恨,他会恨叶澜盛。
凡事都有因果。
他说:“我想安乐死。”
季芜菁出了房间,姚京茜就坐在不远处的休息椅上。
季芜菁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来,“报告出来了么?”
“别搞了。”
“什么?”
“别搞这种无聊的事儿,没有意义!”
季芜菁:“他想安乐死。”
姚京茜一愣,而后低笑,“是么,还挺有勇气,我以为他会贪生怕死。不过也是,你们这么锁着他,拿不到东西,他活着也确实难受,倒不如死了痛快。”
“所以,你觉得是我们害了他?”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季芜菁侧过头看着她,沉默片刻后,突然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她打的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啪的一声,在这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
姚京茜反应迟钝一拍,预备打回去的时候,季芜菁又给了她一巴掌。她现在弱,第二个巴掌直接把她扇趴下了。
季芜菁起身,不等她说话,叫了人过来把她弄上车。
其实也不需要说太多了,姚京茜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只是她觉得自己不能回头,也不可能回头,发展到这一步,再回头又能怎么样?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回去。
如果可以回去,她大概会在岳锡元死的时候,就直接跳海自杀,就不该活下来。
回到叶家,姚京茜没有被送回负一层,而是安排在了客房里,照旧是有人看着,屋里的窗户都封死。
回来的时候,在厅里碰上盛舒,季芜菁想了下,还是主动的问号。
不过盛舒不理她,当做没有看到。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她跟着叶澜盛一块下来,并把姚京茜的事儿交给了季芜菁,还给予了她在这个家里使唤人的权利。
盛舒听了心里不快,但叶澜盛说话的语气是决定好了,而不是商量。
她饭也没吃,直接回了房。
一整天都没有出房间,等季芜菁带着姚京茜去医院,她才出来。
知道薛微在,又忍着没有发飙。
她已经给盛鸿打电话了,准备过去住几天,这会正让人收拾东西,车子都在准备好了,结果还是碰上。
佣人拿了行李下来,大包小包,看着是要外出很久。
季芜菁想了下,还是走过去,说:“伯母,不能沟通么?”
“不用,这个家里也用不着我做什么,有你在就够了。我准备过几天,去找叶沛,你也不必在我这里费工夫。”
“但是,孩子还是需要有您在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我在这里也只是暂时的,等凌随的事情了结了,我就会走的。现在主要还是他的关系,叶澜盛才把我带过来。其实您也最好少出去,凌随那种人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能威胁到叶澜盛的,他都会做。”
盛舒看她一眼,“说的比唱的好听。”
“您总是让我识趣,不要给叶澜盛惹麻烦。现在您这样,岂不是让他难做?昨天我发现他生了白头发,他这个年纪,生白发是不是早了些?”
盛舒抿了唇,垂着眼,没有说话。
季芜菁坐下来,拿了水壶倒了茶,递给她,说:“我相信,我们两个最懂事的女人,都该知道这段非常时期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