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脸上噙着笑,玉容俊面,发冠整肃,修长的一身海棠秋色,给殿内满园的苍茫冬景平添了许多活力。
“阿珏来了。”皇后勉强扯了嘴角招呼他。
陶珏自小于永安与盛都两地往来,也算是皇后看着长大的,“阿珏”这称呼,也是打他小时候就叫惯了的。
“见过皇后娘娘。”
陶珏有模有样地行着礼,叫皇后见了,眼皮子不觉跳动几下。
“都快年节了,怎么还要进京一趟?”皇后关切道,“你刚承袭爵位,东郡理应还有许多事宜没处理好,一来一往,白白要消耗许多的精力。”
陶珏满不在意地笑笑:“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此番行程只五日,不打紧。”
从永安到盛都,哪里能只用五日?
皇后讶然:“又是跑死了几匹马?”
第八章
盛都冬日常见暖阳,干燥的厉害。
皇后在接见陶珏的这小半柱香里,已喝了不下三盏茶。
“三匹马,不算什么,比不得皇后娘娘对臣的关心重要。”陶珏笑笑,放下滴水未动的茶盏,“方才已去过居正殿,皇上说,您二位,想为臣赐婚。”
“你初袭爵位,又未婚配,按年纪按规矩,都是该赐婚了的。”皇后面色和善,有理说理。
“是。”陶珏状似腼腆,敛眉浅笑,“只是臣心里,已经有了位心上人,皇上和娘娘若是想为臣赐婚,还请务必要将这姑娘赐予臣,叫她做臣的王妃。”
“哦?阿珏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
皇后神色动容,期盼着他看上的姑娘是个小官出身好拿捏的,却不想陶珏含笑点头,朗声道:“是荣安侯家,那位师承东郡苍南山的女公子,名唤呈因,皇后娘娘应当听过的。”
荣呈因?陶珏看上的是荣呈因?
“听过,听过……”皇后的笑僵在脸上,一手紧紧捏着椅座扶手,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跑来跟她说一嘴,她现在简直是骑虎难下,两边都难做人。
她不死心地再问了一句:“阿珏当真是喜欢荣家三姑娘?”
陶珏肯定道:“是,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非她不可!”
这是什么话?
皇后心头一震,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样大胆地在她面前说这些了。
非她不可?
她印象中,上一个这样说的人,还是宣平侯府荆家的那个独子。
可惜荆家那孩子看上的是个戏子,最后的结果,也是红颜薄命。而他亦是心灰意冷,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他是真正地做到了“非她不可”。
然而……
皇后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陶珏,见他狭长的一双凤眸眯的煞是好看,面上也笑得温和,丝毫不像信口胡说的样子,只是也不见几分真情实意就对了。
“那,阿珏可知道荣三姑娘的心思?”皇后绕着圈子道。
“知道。”陶珏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臣这般的家世样貌,外头不是人人都传,是大晏姑娘们做夫君的第一人选?荣家三小姐,莫非还有异议?”
皇后抚额:“……”
这话她可没从第二个人的嘴里听说过。
“不如,阿珏先去登了荣家的门,问问荣家人的意思?毕竟,荣三姑娘大病初醒,阿珏若急着要娶人过门,人家恐怕是要不乐意的。”
本想顺理成章将这烫手山芋扔给陶珏自己处理,孰知其竟摆摆手,大咧咧占着椅座道:“臣不急,求亲这事,还得等皇上皇后娘娘得空,亲自出面替我说媒,这才显得郑重。”
陶珏是疯子,不是傻子。
这等在荣家面前坏名声的事,自然不能自己来做。
皇后无奈道:“陛下近来事务繁忙,恐脱不得身……”
“那便有劳皇后娘娘了。”
陶珏话接的快,叫皇后再想开口,也不好再多言推辞。
真是前世欠下的债孽。
皇后头疼不已,随便摆了摆手,打发他道:“知道了,阿珏先回吧,本宫有些乏了。”
“臣告退。”
陶珏低头,礼数齐全地退了出去,却又想起了什么,停在朱红正门处,开口道:“听闻荣三小姐醒来后身子不适,不能下榻,臣这里备了些药,烦请皇后娘娘替臣差人送了去,聊表心意。”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臣名声不大好,便请皇后娘娘,暂时不要透露是臣所为。”
这哪里是求人的语气,刘嬷嬷听了都直皱眉头,偏皇后只遥遥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口气:“随他去吧,反正无论如何,本宫都是少不了要得罪人的,多一桩少一桩又如何?”
刘嬷嬷替皇后颇感不平:“可终究您才是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