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荣呈因没傻,明年这个时候,就又该是他和荣呈言二人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了。
可如今她傻了,留在家中也未免不是件好事,荣呈玉乐观地想,多多少少,也是添了几分烟火气的。
守岁的时候,荣呈玉给荣呈因和荣呈言都发了压岁钱,大红的荷包里塞了满满的铜钱和碎银,摇晃起来,听着声就很喜庆。
子时一到,外头的烟花爆竹就开始震天响,荣呈因和荣呈言都瞪大了眼睛往天上瞅,直到自家门外也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人才兴奋地叫嚷起来。
这一闹又是闹了小半个时辰。
荣呈因打着哈欠回屋,在红雨的照料下迷迷糊糊地就睡下了。
可待红雨也歇下,外间逐渐没了声,于昏黄烛光下,荣呈因又睁开了眼。
大晏习俗,除夕的晚上向来不灭灯。
她放轻脚步,踮着脚从柜子上头拿出白日里那个包裹,小心地放在桌上拆开。
包裹很软,似乎正如荣呈因所言,这里头装的是布料。
她拆了一层,见里头还系着另一层的时候,心下惊了惊,继续拆开。
可她没想到,拆了这一层,里头还有另一层。
这不明摆着是在耍她吗?
她皱了眉,继续拆,拆了整整五层,这才看见里头的东西。
是一叠信。
她数了数,共有十三封。
这是谁的信?什么信?哪里来的信?为什么要交到她的手上?
荣呈因移了蜡烛过来,仔细分辨上头的字迹。
每一封信的外头都写了,阿因亲启。
是父亲的字迹。
这是给她的信?
荣呈因大气不敢喘,捏着手里薄薄的信封,忽觉有些慌张。
她在害怕什么?
不,该害怕的人不是她,她从没有做错过什么,她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
对,她不该害怕。
她颤着手撕开信封。
第一封信,写在她十岁生辰那年。
父亲于信中说道,自觉公务繁忙,亏欠她许多,如今她既已入云家私塾学堂念书,就该收心收性,好好用功,日后也能不输大晏好儿郎。
荣呈因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她的确是鸿鹄满志,整日大言不惭地说要比下二哥哥,做京中最有学问的女公子。
父亲听了也从未责备她狂妄,只是笑看着她。
想来那时,父亲对她的期望,应当很高吧。
她继续拆开第二封信,写在她十一岁,第一次吵着要去苍南山的时候。
……
更深露重,晚来夜寒。
荣呈因拆到最后一封信时,外头已打响了五更的锣鼓。
若是此时有人进来,那见到她必定是一副可怖模样。
眼泪落了一晚上,看一封哭一阵,真正要算起来,哭的时候恐怕比看的时候都长。
她擦擦早已干涸的泪痕,揉揉早已胀痛的眼角,开始读这最后一封信。
最后这一封,应当是写于她十八岁那年,也就是,父亲去世的这一年。
当时她已经与云照商议好了该何日回京,家中却突然传来了父亲过世的消息,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年节回家的时候,父亲身子还康健的很,能纵马能上山,还能陪着她和荣呈言去京郊游玩,否则,她也不会放心地离开。
可这才两个月不到的功夫,怎么人就没了呢?
荣呈因的第一反应就是有蹊跷。
京城那么大,盛都那么大,背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还少吗?
何况当时刚刚和兴二年,新帝即位不满一年,朝廷局势风云变幻,父亲猝然长辞,实在疑点颇多。
于是在她得知消息当日,她便去寻了夫子,想与他请辞,回家吊唁并查清真相。
谁知在夫子门外,她却听见了久未上山的陶珏与夫子的谈话。
而两人谈话的内容,正是她那刚刚去世的父亲,荣安侯荣询。
“荣询死了,这件事,你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