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审者~frozen mother’s stranger,蟪蛄秋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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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拥有品德。
贤者触及大道。
“品德”、“家训”、“大道”是一种诅咒。
几代人都必须依附于此而活。
这是发生在一群人之间的悲剧。
幕间-0
每个男孩童年时都是大自然的伙伴。
绝对都干过这些事吧,爬到树上捅蜂窝,在密集的灌木丛中捕捉螳螂,掀开地砖观察蚂蚁,脱下衬衫捕捉空中飞行的蜻蜓,在夏天傍晚捏死一只又一只飞行着的不知名小虫子。
如果是走马灯的话,首先从童年开始吗。
那不妨追溯一下吧。
我以前喜欢在吃完午饭后,从家里溜出来,去到后院的小花园里玩。
那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土地和青草芳香,绿叶在阳光的掩映下变得分外耀眼,是我的秘密基地。
那时候,我喜欢虫类,喜欢到一种近乎痴迷的程度,哪怕只是单单看着,观察他们就能打心底感受到一种愉悦.......不过这种热情随着长大之后渐渐变淡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也因此,原本就不擅长交朋友的我还拥有着一个同龄孩子不能理解的爱好,我自然被其他孩子当成了异类。
不过也没问题,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的时候我感到很幸福,我喜爱的虫子们不会背叛我。
他们会一直在那里等我,
不过,偶尔一想到不能同他人交流还是很沮丧,小孩子终究是没法离开社交的。
直到某天下午,我遇见了她,闯入了我整个后半生的女孩。
在我掩埋干枯的秋蝉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身边蹲了下来。
“你在埋什么?”女孩突然问到,当时专心的我被吓了一跳。
时间实在太久了,她应该带着一副好奇又天真的表情吧。
听到女孩声音...准确来讲只要是听到别人和我说话我就会有点胆怯,泥土、树叶早就把秋蝉掩埋的严严实实的了。可我为了回避和她对视,开始重复扫开树叶又整齐铺上的无意义举动,现在想来聊天时喜欢抖腿玩手敲桌子都差不多是出于这个原因,缓解自己的尴尬。
紧盯着地面,我的内心随着秋风,簌簌作响,也随着地面的树影摇曳不定。
“......这是交配后死去的公蝉.....如果不埋起来的话,尸体就会一直留在地上......”最终我拿勇气,笨拙地讲解了在书上了解到的知识。
“留在地上有什么不好的吗?”
我明显地感到视野边缘某样黑色的流体晃动了一下,像刚刚地面的树影一样,是她的头发,她突然地凑近到我身边,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追问着。
“....因为人死了也要埋到地下,这样做或许对蝉也一样......”
“蝉出生前就住在地下的呀?”
“嗯.....”
“嗨呀~”她故意地叹出一口气,模仿着老爷爷一般的语气说道“死生同一......”
啊......死生同一,现在想来.......还挺好理解,没那么深奥的。
“我倒是没思考过那么多,你说的话好深奥啊。”
“就是说,蝉在死后好好地回到了出生的地方啊。”
...啊?
尽管她还在笑着,可语气明显落寞、冷淡了下来,
“呵……周明峰糟透了。”
......啊
我忍不住地看向她的脸,
现在回忆起来,还有点心跳不已。
现在回忆起来,那应该就是我情窦初开的契机吧。
年幼的我因心里初次生出的某种情感感到不知所措,只好拙劣地撬开话题,
“啊...啊.....,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就住在你隔壁啊,好过分。”她不满地哼了一声。
“什......”
是啊........
她就是我的青梅竹马。
住在我隔壁吗,完全没印象。
对于小孩子来说......很正常...吧?
毕竟这之前完全没有过交集,可能曾经见过面,但因为此前并不熟悉,或者说对彼此并不感兴趣,没印象很正常.........
可她却记住了我的名字。
......怎么,
算了,小时候的事了,懒得去想了......想了也....
......无济于事了
怀中温暖的柔软渐渐生出实感,我感受到了和现实的联系,这是梦醒的前兆。
所以...都是梦吧,
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了,现在多感动,之后就有多空虚。
都是假的。
那要醒过来吗?
忘掉那些原本理所当然的幸福,直面被他人的恶意所扭曲的,本应属于我们的过去......
秋末的风吹过,拂起她的秀发、鼻尖的瘙痒、洗发水的芬芳、一只蝴蝶。
她的笑容。
“我叫刘栀鹤。”女孩这么对男孩说道。
......
由不得我啊。
1
哗啦啦啦——————
下课后,我在洗手间猛洗一通脸,清凉的水把方才睡眠的醍醐全都洗去。
最近上课总是感觉非常累且困。
我也曾认为如果只在课堂上疲惫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可事实上,我在课堂以外的地方,甚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也不好打起精神,还不只是最近发生,好像很久之前就这样,又不知道很久之前是多久。
虽然刚刚在课上睡了一阵,可是因为做了一个感触异常真实的梦,导致现在比睡前还要困。
......
好像梦见了什么来着.....
我拧上水龙头,从兜里抽出纸巾擦拭脸上的水分。
最近鼻子附近油有点多,油加上水,只靠洗是洗不掉,又没有吸油纸,只好用纸巾碰碰运气。
双手夹住...擦下去。
再一模,鼻子果然没那么油了,甚至多了一点干涩,不过因为纸巾有点粗糙,鼻头很明显起皮了,还好吧,二等奖,这种情况只能让它慢慢长了。
......
......
等到指尖又传来了一点滑腻的感觉,我才发现我对着镜子摸着鼻子发呆了好一会。
......记不清梦的内容按理来讲是非常正常的。
可是心里总有种失落的感觉。
每次意识到自己做梦醒来之后的时候,都会这样————
嗡.................
是苍蝇。
条件反射地,我右手出手快速地用纸巾握住了它。
吱~
然后稍一用力,感受到了坚硬的豆状物体被挤压变扁的手感。
随后,扔进了水池边的垃圾桶。
未加多余的思考。
说到底,令我感到困惑的梦是刚刚做的么?
总觉得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一直在做又反复遗忘最终具象成像是心疾一样的梦?每次醒来时的失落感使我误以为又做了那个梦?也可能是很久之前只做过一次,但是印象太深导致始终未有忘却。
就像是那种在梦里认为某件事在做梦之前就已是常识,可醒来在现实里短暂思考梦里的常识却发现不可行的感觉?
.......
想着这些,我走出洗手间,
......
......总觉着,刚刚忘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过一般这种事是越想越难想起来的,还不如当什么都没记住比较好。
想不起来的事情,想必也没有那么重要吧。——忘记了从哪里听来的建言。
重新整顿一下心情,我走向教学楼的大门口......
在那里等待着的,刘栀鹤身边。
“回家。”
在升上大学之后,我凭着在高中攒下来的一点小小积蓄,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我和刘栀鹤就生活在那里,接下来我打算把课本放回家后去超商购物——已经是周末了,该添置一些食材和日用品了。
“你怎么这么慢?”她打断了我的思考,放下手机,冷眼侧视着我。
“男孩子慢还不好吗?”
“少扯。”语气中明显透露着不耐烦。
“我故意的。”
“烂人,迟早跟你分手。”
“饶了我吧。”
说罢,我牵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出了出去。
她一向喜欢嘴上不饶人,牵手的时候没有任何抵触。
2
时下是秋末冬初,只有在这个时间段才有这种阳光盛艳而又凉意习习的独特天气。
最后一批秋蝉......还有三天左右的寿命吧。
一说到秋蝉......
……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朦胧,氤氲着似真似幻的气氛中。周围的景色一下一下变白,以心脏鼓动的频率。
随着年岁成长,人对往事的回忆越来越模糊,在当时很多不起眼的习惯延续并影响到现在,只不过我们习以为常,未加注意。如果有谁有记日记的习惯,他在几个月之后翻开就会惊奇发现最近的状态、心境之类都在几个月前的日记里有所暗示,而自己完全不知,只有看到了才恍然大悟。
刚刚的我听到了秋蝉的蝉鸣,一下判断出了蝉的生命周期,就是这个道理。
......可我总觉着这个习惯没那么自然。
正常人…不会去抓虫子的……
我稍稍用力握了一下刘栀鹤,看向了她。
她像和地面有过节一样,用着极富杀伤力的蔑视眼神盯着自己脚下的路。
注意到我的动作,她微微转过头来。
其实…人对他人的脸的印象基本上是很抽象的——我敢说很多人在看人的时候并没认真,心里永远都是一套难以更新的模板。“他/她是这个样子来着”,即是说话的时候看着别人,不刻意端详,心里呈现的依然是模板长相。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有的情侣吵架后会不想看到对方的脸,因为他们一开始看到的彼此就不是最客观真实的,我瞎猜的,或许吧......
不过还好我发现了这个道理,我每天都会找个时间好好打量我的女朋友,这期间她也会共鸣似地打量起我,打量…打量……
糟了,越看越喜欢。
每次结果都是会比以往更爱对方。这就是我们交往四年依然恩爱如初的感情保鲜术——综艺么.......
总之,我停下了脚步。
感受到拉拽的她,同样也停下了脚步,站在我面前,拽着我的手,冷眼正对着我。
“……”
“……”
还是不行啊......
我没法客观评价刘栀鹤的长相,
因为只要看着她,我就不能不带着男友的滤镜。
我比她高出了半头,可以看见那棕色富有活力的马尾,空气刘海,头顶上走向奇怪的发旋间生出一根呆毛,让人想要去玩弄,她只有一个发旋,一旋横两旋愣...看来说的是真的。
弯下腰拨弄开刘海,一双阴沉的眼睛偶尔闪烁出锋利光芒,愿意正眼看我一次就像奖励令人受到鼓舞,眼角处各一道若隐若现的泪痕,精致的脸蛋上罕见笑容,那冷艳的气质让她完胜任何其他女孩。
她现在穿着黑色偏灰,长及膝盖的风衣,内衬着半袖——对她而言无论气质还是身材都极适合穿风衣。
这样打扮着的人还是我的女朋友。
她微微后倾,盯着我。
她现在是怎么想我的呢?
好想抱。
我们以前明明差不多高来着....
和小时候一比的话......
小时候的她...
我想想,应该更可爱一点……吧?
她眉头一皱,拽着我的手稍稍用力。
“啧,喂,峰。”
“啊?怎么了?鹤?”
“你刚刚是不是抓虫子了?”
......
我的心突然一凉,虽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丑事,可是我现在和她牵着的手确确实实就是不久前……
“没有。”
“真的?”
“对天发誓,诚心可鉴。”我决定贯彻到底。
“你的手突然变得好凉。”
“啊,错觉吧,刚刚洗过手。”
“你做什么要洗手?”
“我在卫生间里出来问我为什么要洗手?”
绝对是故意的吧,我刚刚明显看到这个平时冷淡的女人少见地笑了一下,是那种蓄谋已久终于得逞,在绷着的状态下忍不住笑出来的样子。
非常轻蔑的笑声.......
可她很快又熟练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一本正经地接了下去。
“嗯......也不尽然,毕竟去卫生间也不一定会进行一些需要事后洗手的行为。”
“......那你能举个例子?”
“嗯...,比如抓虫子。”
“抓虫子要洗手的啊。”
“你洗了吗?”
“我洗了。”
“你撒谎,这不是抓了吗。”
啊?
震惊于她那强大的逻辑,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短暂的沉默似乎确凿了我的谎言,她哼地一声,一下将我甩开,离开和我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嫌恶地拍了拍手。
“我们分手了。”
“我们分手了啊?”
“是的,我不太想和抓过虫子的人牵手。”
她说着,转身丢下了我放缓步伐,向前走去。
好别扭......
她逃跑的背影,让我内心闪过一阵空虚。
我的胸口有股火辣在翻涌,
是生气?恼怒?终于受不了她那个态度了?是害怕?寂寞?不想让她离开我?是心痛?
我为什么要心痛…………
动作先于思考,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条件反射地追了上去,触碰到她的时候,我才被拉回现实,
之后,环住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