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似乎浮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来不及多想便投身到了江中。
他想起来与她初来江南的那会儿,他还曾经想过将她溺死在江水中,可是到了如今,他却主动跳入江水里救她。
这日的江水冷得刺骨,他想,他们是该晚些来这里的。等到了早春,就算是江南的冷冰,也会慢慢化为温柔的水。
他把她抱进医馆的时候,说话的舌头都打了结。怀中的她毫无生气,他真害怕她会就那样一直睡下去。
大夫为她诊了脉,良久不语。他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慌了神,把自己随身带来的所有家当都换成了银票,他把银票捧到大夫面前,一字一句地恳求:
“大夫,求你救救她吧。”
大夫叹了口气:“我尽力吧。”
阿雉捡回了一条命,却失了一双眼。
阿雉醒来后不哭也不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只不过从她的口中,再也听不见“写意居”这三个字,他们也好像忘记了她还要到写意居寻人这回事。
隆冬,大雪。他领着她来到江岸,两边都是成堆的白雪。她的双眼空洞,却仍然努力地望着前方。
“谢临,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没有动。
“谢临,我知道,你早就想杀了我对不对?”
她听见他半晌没有动静,又道:“谢临,其实我给你吃下的药,无药可解。”
她仍是没有听见他的任何一点动静。她摇着头怅然道:“谢临,你变了。”
“我从来都没有变。”他执起她的手,指尖的触感温润,直达她的心房。
他在她耳畔用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的手臂光滑,没有纹身。”
她浑身战栗起来。
他温柔地领着她向前走,他道:“现在的水尚有些刺骨,等到开了年,春寒刚过的时候,水就会变得温了些,风里还会掺有凉意,等上个四五日左右,山坡上就会冒出嫩草来,不多时,吹着的风里就能嗅到淡淡的花香。到了三月的时候,整片山到处都是鲜艳的,四月的时候,各种虫鸟就会出来了,水也会流得更畅快,五月的时候……”
“别说了。”她把手放在他的唇畔,制止住他要说的话。
“我要一定说完。”他爱怜地摸着她的脸:“也许等到了明年,我就不在了。”
“谢——临!”她一字一顿地叫出他的名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满足的微笑:“明年你一定会在的,我保证。”
谢临和她回来的时候,他们又去了一趟医馆。
他单独丢下她,去向大夫说了些什么。谢临不知道的是,自从她失了一双眼,她的耳力便胜过常人许多。
因而那日,她坐在医馆里,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谢临要把自己的眼睛换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