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是;恶魔是;你是;我是。
世界只存在于脑海之中,没有例外。』
——不是什么伟人
在我又一次回到巫女身边,那时我才明白,世界对她真正的样子。
对『鱼』,世界并不是个完整而无限延伸的单一空间,而是用她自己的想像作为黏剂,将零零碎碎的片段组成的多面晶体。
这阵子都在调查,我算是有些日子没来找『鱼』了。
但其实分隔时间也没多长,这让我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何,我觉得才过一阵子,她居然有些消瘦了。
此刻,她正在睡觉,膝盖曲起,瘦弱的双手抱着身体,头发四散漂浮着。
巫女不用吃东西,不用排泄(废话实际上我当然知道),所有的营养都来自那些液体,照理来说,她的体重应该是完全不会变化才对。
但我真的怀疑她是不是瘦了,印象中的她给我的感觉更加健康一些才对。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看见她睡眠的模样吧。
她会睡眠,代表她并没有在偷窥我,过去我没见到她睡眠的模样,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为她无时无刻都在窥探我的生活,知道我什么时候要来找她。
现在她安稳地睡着(但不知为何微微皱着眉头),也代表她的梦里,不再只是一直只有我了。
其实她一直没有很爱讲话,多数时候都是保持沉默听我说,但不知为何,我第一次感觉到月神殿原来是如此寧静。
寧静,甚至可以说,死寂。
我终于知道,在我不在的时候,这位少女原来一直活在一片死寂之中。
并不是静态,而是动态的死寂,人造阳光柔和地照耀下来,环境设定好的微风轻轻吹着,每根都完全一样长的青草摇曳。
很温柔的环境,足以慢慢地、轻柔地绞杀掉属于一个人应有的人格与灵魂,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痛楚。
在这片虚假的春光中,我不知不觉向着那颗透明玻璃球伸出了手。
想触碰,即便无法触及。
一瞬间,世界產生了变化。
我碰触到球体的指尖那点在玻璃表面產生了些微波纹,接着黑白空间向外扩散,迅速吞没我的视野。
……
教会如此宣传,要有幸福的一生,根据社会学者们的共同判断,女子应该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生下儿女。
模范国民的一生应该如此:十六岁生儿育女,三十二岁将儿女扶养长大,三十八岁死亡。
可现实不是如此,太过狭窄的秩序中,人们存在不了,人一定得呼吸名为误差的空气才行。
早生是一个问题;晚生,则更是一个问题。很多人在还未能把儿女养育大就先自杀了,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孤儿是种常态,毫不希奇。
对于孤儿,各国有各自的处理方式,而在圣?亚平寧,这些父母皆已自杀的孤儿们,统一由情爱教会附属的孤儿院来管理,直到长大成人为止,由管理孤儿院的情爱祭司来作为负责人。
这些孤儿,一般我们叫他们纯白之子。
到底为何会这样称呼,没人有告诉我答案过,不过我猜想是因为在十四岁以前,除非情爱祭司同意,这些孤儿们必须一直活在那些外观与内在皆漆成纯白色的附属育儿院中吧。
回到主题,各位或许会好奇,怎么会突然说到这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在我触碰玻璃球那一刻,不知怎搞的,『我的意识』瞬间被转移到某家情爱教会附属育儿院之中。
这状态很难形容,意识很清晰,但我的实体却不在这里,像是一个非常诡异的明晰梦。
没有剧情,没有『我』,只有空无一人的环境。
纯白色、纯白色、纯白色……
四周,是对我来说相当具有怀念感的纯白色空间,在十一岁以前,我也是住在这样的地方,与这里不同的情爱教会附属育儿院中。
在育儿院里,有着刷成纯白的墙壁、上锁的厚重大门、木製或藤编的玩具、为了堤防孩童撞伤所以稜稜角角都被磨去的桌椅,这是一个可以让孩童受到最严谨保护的地方。
每家育儿院都是一个个与现实世界切割开来的空间,独立又温柔,除了与生俱来的拳头,你很难找到伤害自己与伤害他人的器具。
但是失去了互相伤害的机会,同时,你也被剥夺了任何反抗的权利,意思是,你必须服从秩序,没有选择。
这里,是由小孩与情爱祭司建立的另类社会,小的要听大的,大的要听更大的,更大的要听情爱祭司的,一层一层,严谨分明。
但其实只要习惯了这样的秩序,在这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在八岁前,我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