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荆明白缺失的亲情无法弥补,她尽力安慰傅经川,再说不出别的积极向上的话。
她的家庭未曾圆满,自己未曾释怀,又怎能劝慰别人放下心中的痛恨悲伤。
骗他,亦是骗自己。
她用电饭煲蒸煮米饭,傅经川深吸一口气,降低自己的负面情绪。京荆本身没有必要承担他的痛苦,他更不愿意令她承受痛苦,“我来切菜。”
手拿菜刀切西红柿的手顿住,京荆放下菜刀,碗沿磕鸡蛋,“傅经川,在我面前不必逞强。”
他接过菜刀,想对她笑却发现嘴角无论如何无法上翘,眼角火辣辣地疼,“京荆,我没事。”
“我爸,说真的,”他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语气平淡地宛如在讲别人的故事,“我妈难产,他先问他妈要不要孩子。”
“医生说了万一有危险尽量保全,不行只能保大。我奶奶更加气愤我妈身体不行,指着手术室的门骂,我爷爷劝都劝不住。”
“我妈也是个傻子,非要生下来我。”
“我对他们来说,是克星,是灾祸,是我克死了我妈。我爸在我妈去世没多久找了一位阿姨,对我说这是妈妈。”
“她不爱我,不爱我爸。虽说不爱我爸也伺候他大半辈子,我爸看在眼里。”
“他们飞往国外,我不知道,回到家发现家里空荡荡的,我立马哭出来了。想想蛮好笑,我害怕失去家人,害怕失去爸爸,害怕失去我小心翼翼维持的虚假亲情。”
“我爷爷对我很好,在我小时候把这些告诉我,他或许知道自己没法照顾我太长时间,告诫我一定要记住妈妈,他在我六年级暑假过世了。”
他的眼泪噙在眼中不愿掉落,手上的动作不停,西红柿下锅翻炒,“京荆,对不起,我发现我只有倾诉。”
“只有向你倾诉,我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京荆配合他的动作倒入鸡蛋,“傅经川,不用道歉,我们是情侣,不是陌生人。”
中午吃完饭,傅经川跟她说要去国外一两天,傅繁国的葬礼他要参加。
京荆点头,吃完饭之后陪他一起收拾行李,卧室书桌面上的照片,上次她其实看见了,没有贸然去问傅经川。
画面里,他的母亲十分温婉地朝镜头打招呼,傅经川的桃花眼与妈妈的眼睛如出一辙,旁边傅繁国揽住她的肩膀,剑眉上挑。两人背朝大海。
“阿姨真漂亮。”京荆夸赞,照片虽然模糊复古,像素没有如今清晰,他妈妈的五官融合其中,海风吹拂发丝,皮肤白到发光。
傅经川留恋地凝视他的妈妈,“嗯,很漂亮。”
傍晚五点多,他们下楼。
“京荆,敢不敢?”傅经川拿出头盔,蓝灰色机车他很久不骑。
“当然敢。”京荆带上头盔,朝他眨了下眼,傅经川长腿一跨坐上前座,京荆个子小,试了几下才坐上车。
她的手围着傅经川的腰,脑袋搭在他宽大的肩膀。傅经川体会她的体温,扭动握把。
他们在宽阔大道上疾驰,这条道路傅经川经过很多次,一到饭点压根没人。
一阵阵强劲的风吹拂京荆的长发,她抱紧他的腰,向大海望去,掉下三分之二天空的火红夕阳照耀海浪翻涌的海洋,大片的金橘色如同油画的颜料泼墨在整个城市,她的圆眼里倒映眼前美景,大喊,“傅经川!风好大!夕阳好美!”
他终于微笑。
第一次,有人和他共同在马路上疾驰,有人和他一起欣赏沿途风景,有人和他共享此刻心情。
是京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