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别练这功法了,四方志里有一套无我心法正适合你,我教你。”撩拨的手因心疼而停下,师祁芸点中柳浮屠周身几处大穴,掌心抵住她丹田,运转内力助她徐徐散功。一个时辰后,邪魅内力尽散的柳浮屠倒在师祁芸肩头,身子虚弱,双眸失神。“原来你才是我要爱的人。”她说。“人活一世,不必只为了情爱。”师祁芸扶她躺在榻上,嘱咐她这几日好好休息,更不要在杜无绝面前表露她改修功法一事,“你好生养精蓄锐,我明日再教你修习无我心法。”柳浮屠:“那为了什么,恨?”走至门前的师祁芸顿住脚步,虽然自己眼下是为恨而活不假,但她也不愿意让别人踏上自己这条荆棘苦路,于是道:“为志向,为真谛,为自己……许多许多,也不必为恨。”“她有多好?”在七绝门的这些日子,虽然师祁芸只字不提玉琳琅,柳浮屠却知道她一直惦念着那人,惦念到能为了那人而在满是痛苦的世上继续驻足下去。“你见到就知晓了。”师祁芸道。“你就这么确信她还活着?”师祁芸手指紧扣门扉,微微用力,木头便陷进去几个凹洞。“她一定还活着……”义父手眼通天,玉琳琅杀死六绝之仇,她若尚在人间,义父不会善罢甘休,然而连他都寻不到的人,原因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了。柳浮屠没有道出此事,她不忍打击她。“护法,门主有请。”一个七绝门弟子跪在门外道。师祁芸绕开他去见了杜无绝,不出所料,对方找她不为别的,就为问她的四方志是如何修习的,他说她既已功法大成,也该教教尚不明白之人。师祁芸同他打起太极:“不过是略微懂了些皮毛,远不至大成。”杜无绝不依不饶:“就算是皮毛,我也想学习一二。”师祁芸嘲笑:“译本已经给你了,还看不懂么?”“谁知你有没有编些假的糊弄我?”师祁芸笑得前仰后合,对他的轻蔑不敬溢于言表,“说吧,哪里不懂。”杜无绝虽不满她的态度,但为了练成神功,他不管做什么都愿意,小小不敬而已,他全当作过眼云烟。“前顶通天率谷冲,天突玉堂俞府中,气海曲骨交石门,灵台陶道户百会,这几句意思好懂,只是我从未见过内力这样陡峭运转的,想你给我个解释。”“少见多怪。”师祁芸当着他的面按此心法运转内力,玄田一开,真气磅礴,收势后看过去,笑道,“既是神功,必定与别的功法殊途陌路,若都是走的一条道儿,哪儿还有什么标新立异独断武林的机会?”原先怕她给自己下套,杜无绝一直未敢亲身尝试,眼下见她运转此心法时信手拈来,他心中一喜,又让她在自己面前运完一整套的心法口诀,他暗暗比对,见她运功之法与译本上所写之法并无出入,这才彻底放下戒备,笑呵呵称罢。“你如今虽然成了本门护法,但手下无实绩总会为教众所不服,眼前有一桩差事,有人出价买陈家庄上下一百三十口的性命,就由你去料理此事吧。”“谁出的价?”师祁芸问。杜无绝笑道:“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多好的一夜名遍江湖的机会,你可不要错失了。”这是杜无绝故意安排给她的,师祁芸心知肚明,这棘手差事,若成功了,她就彻底变成江湖人口中的邪魔外道,若不成功,她在门中威信就会一扫而光,于他而言,喜闻乐见。“好,我接下了。”师祁芸的回答出乎他意料。杜无绝试探地问:“你想清楚了?”“杀人而已,我连亲生父亲都能杀,还不敢杀几个外人么?”她的回答无懈可击,杜无绝实在找不到破绽,不过经此提醒,他想她连生父都杀了,未必就会放过他这个仇人,对她起了提防的同时,假意怀柔,“好,你去吧,一月为限。”“还要跟你讨一个人。”“谁?”“柳浮屠。”去一个月,说好要教柳浮屠的心法怎么办?只能带她一起去了。杜无绝没有反对,师祁芸当天就回去收拾细软,翌日和柳浮屠二人赶到目的地——清水镇。“什么仇什么怨,要灭人家满门?”街边面摊,进镇子上的唯一路口,柳浮屠坐在桌边,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忍不住问,“你真会下手?”师祁芸将摊主端上来的面碗推到她跟前,不回答她,只让她吃面。“都第三碗了,要吃到什么时候?”柳浮屠在碗里挑挑拣拣,实在不想吃这清汤寡水的东西,只用筷子夹断面条玩。从路口走过去三人,红衣紧装的小姐在前头跑,两个仆人在后头追,“少主人慢点,等等我们!您自个儿看不懂那些账本!”“那你们就走快些啊,要账都这么不热络,可别耽误我工夫!”“哎呦,要了老命了!”两个眼睛上戴着叆叇的仆人胳膊一夹,忙豁出老命去追他们的小主人,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叫她捅出篓子来,到时被庄主罚的不还是他们?师祁芸这时候将钱放在桌上,喊摊主结账,敲敲桌面,知会柳浮屠来活了。“跟上她。”“跟她作甚?”“刚才你没听见他们叫她少主人么?”“那又怎么了?”“这一带还有谁家有少主人?她是陈家庄的少主,快些跟上,再慢就跟丢了。”柳浮屠不情不愿地跟在师祁芸后边做起跟踪勾当,她不满道:“你这是想逐个击破?还是想绑了她要挟她母亲?杀人灭口要像你这般费劲么?”师祁芸道:“就算要动手,我也得知道其中缘由,是谁想要她们一家的命。”“知道了又能如何?”“我就是不想做糊涂鬼。”柳浮屠嗤笑:“要被杀的又不是你。”师祁芸看她一眼,不屑再解释,叫她跟紧些,落下了她可不会等她,又提醒她如今身无内力,要是独自一人遇上了歹人,她可不会折回头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