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帮陈洁奇的脸涂防晒。
这已成了例行公事,没有人喊停,因为一个被动且享受被触摸的感觉,另一个则是不得不主动但又喜欢触摸好肌肤,所以总是在心里拿起盾和矛在戳挡。不知不觉中,在别人看来是陷入只有两人的世界,直到班花她闯入为止。
星期六一大早,班花和伟淇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早抵达我家,班花那张大脸就硬生生卡在我和陈洁奇之间,陈洁奇倏地睁开眼,着实惊吓不小。
「嗨,陈洁奇。早啊,花飞。」安盛也骑着机车弯进我家,他摘下安全帽,不满的嘀咕着:「既然要来陈洁奇家,怎么不约我?早说的话我就准备点心了!」
「我们不是来野餐的。」伟淇在一旁吐槽。
还是由伟淇载班花,他们的关係很值得探讨;我没想到安盛也会跟着来,不过这样也好,比起班花,至少安盛是真心看待陈洁奇的。
我小力的将最后一滴防晒乳抹在陈洁奇的鼻头,一边用眼睛馀光瞄着班花,一边看着陈洁奇一双小鹿般大眼可怜兮兮的盯着我。
班花在一旁握紧拳头,正发挥她自个儿莫名的克制力。
「花飞,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陈洁奇选择忽略班花,「昨晚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温阿嬤好像有事找你,还特地打电话到我家,不过电话一接通又说没事的掛断了。」
「是没电了没错,不过现在已经充好电了。没关係,如果真有事她会再打我的手机。」
我偶尔会打电话回去,爸妈说阿嬤现在很适应都市,脚的状况恢復得很好,要跑要跳都不是问题,还嚷嚷着想回乡下,怀念乡下那些老朋友们还有清新的空气。
不过阿嬤并不会无缘无故的打电话来的,一定有事,但既然有事为什么不再打来了?
「你还是先打回去看看吧,他们就交给我处理。」陈洁奇对我眨眨眼,拿出帮伟淇他们准备好的斗笠、胶鞋以及镰刀,像个工头吆喝工人要上工了。他搭安盛的车,四个人两台车,一下子就在我家前方消失。
我回房间拿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我索性拨家里市话,此刻虽然还算早,但依阿嬤早睡早起的习性,如果没有去公园跟新朋友们来往,就一定会在家里,不过我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号称很忙的妈妈。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妈妈惊讶的高音调:「温樺飞?你怎么会这么早打电话来?今天是星期六吧?你这个赖床的孩子不睡到中午是不会甘休的啊!」
我才不会跟她说我现在都是早睡早起。
「妈才是,你怎么会在家里?你不是星期一到星期日都不休息的?」
「今天有些事要先处理……嗯,不说这些了,你学校还可以吧?」
妈的话里有些玄机,不过我也清楚妈的个性,她认为自己能解决的就打定主意不说,绝对不会让我担心。
都说出外的孩子得培养敏感的心思,父母在电话里如果显得支支吾吾,就代表有问题,虽然我还在读书,但也是大人了,我除了照顾好自己以外,还得分摊父母的忧愁。
「学校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不过阿嬤呢?她是在家里还是公园跟朋友聊天打太极?」
电话里有一瞬间安静了。妈没在第一时间接上话,几秒之后才说:「你阿嬤还在睡觉,你找她有事?」
看来我敏感的心思有上轨道了,妈这不对劲的来源是阿嬤,八九不离十。
「阿嬤昨天叫我今天打电话给她,结果她又不来接?」
我看着天花板,这几十年的老房子以前都靠阿嬤打理,现在换我代理,却惊见蜘蛛丝佔据,我拿了扫把还必须垫着脚尖才能把蜘蛛丝刮下,以前的阿嬤是不是必须拉把椅子增高才能搆得到?
重新把思绪整理一番,除了想回来乡下以外,不知道阿嬤打电话回来的原因了。
「你阿嬤叫你打给她?是吗?那她昨天还有跟你说什么吗?她明明叫我不要跟你说的,怎么自己就跟你说了呢,真是的。」
妈在那一头碎碎念着,我倒是没料到我这么一句谎言就把她的秘密套出来了。
我赶紧趁胜追击,「她全都跟我说了,我看我回去一趟吧?」
「不行!你还是不要回来了,现在情况有些尷尬,而且你回来也不能解决,只会愈来愈麻烦。」
妈厉声反对,第一次听她言词这么激动,我虽然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压下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敏感的心思。
「那我下次再找时间回去看看阿嬤,她一定很想我了。」
「再说,先这样了。」咔嚓一声,竟然是妈妈单方面给我掛了电话。
我盯了手机萤幕十几秒,或许我还是应该回家一趟?还是说,下礼拜再回去?
匆匆回神,发现陈洁奇一定还在等着我去,只好先将这件事放下。
一到田里,看见四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很努力的在拔草,安盛拔得很快,跟他的个性一样,喜欢往前衝,不过等太阳再上昇一些,就会发现他拔起的草很可能又重新活了过来;伟淇虽然沉默寡言,不过做事似乎很有一套,拔草动作虽还没到位却很扎实,一步一步的朝杂草堆迈进。
至于班花,她根本就是想亲近陈洁奇,连拔个草都可以重心不稳,还特地挑陈洁奇的方向倒去,第一次陈洁奇会伸手扶住她,第二次、第三次就任她去亲吻大地了。
我是不是应该吃醋一下?但我看见班花就想笑,怎么打翻醋醰子呢?
到了尽头的安盛又继续往回,经过了伟淇,不知道和伟淇说了什么,只见伟淇转头看着班花,那冷漠的表情流露出一丝难过,安盛用他满是泥土的手掌拍向伟淇,笑呵呵的安慰着,当然,伟淇还是不领情。
这期间,又发出阵阵尖叫,班花的斗笠上爬上了一隻又肥又大的黑色毛毛虫,安盛又是喜又是惊的凑上前看,完全不理会双手又挥又打的班花。我是很想解救她,但我也是会尖叫的那一个,英勇骑士伟淇早无奈的陈洁奇一步,帮黑色毛毛虫往天上一拨,远远的、轻盈的落在另一边的土地上了。
班花几乎可以说是花容失色的扑在伟淇身上,哇呜,我可以打包票伟淇心里在暗爽,不是,是开心。
不久,班花受不了的往地上一坐,嚷得很大声,连在路边的我都听得见。
她说:「啊!好热啊!我想喝饮料,好渴,太渴了!」
安盛拔草拔得飞快,往回一下子便碰上班花和陈洁奇,他也同样受不了这秋天的热度,把斗笠摘下当扇子搧,即使只有一点微风,在他们眼里也像是雪中送炭。
陈洁奇本来是打算继续拔草,这点热度他绝对能够忍耐,不过他的同学们都瘫在一旁了,他无奈摘下自己的斗笠,好心的帮忙搧着。
「我这里没有饮料只有水,在田里工作需要充分的补充水份。安盛,你要水还是要饮料?」
「水!水!我要水,都说没饮料了,谁还会选择饮料?」安盛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