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随着一声低吟,起司晃晃脑袋醒了过来。他眨眨眼,花了两秒才意识到梦境已经消散,这里是柳树下的秘密房间,是他根据恶魔领主提供的消息找到的所在。此时阳光已经透过并不算紧密的土壤略微透了进来,将这个房间稍稍点亮。
难以想象在这种土层密度下,上方的柳树是如何保证不坍塌下来的。但既然这里是法师的城市,这里的建筑不可思议一些也没什么奇怪。靠着墙睡着的灰袍稍稍冷静了一下后便慢慢起身,他的动作吸引了房间里的另外两个存在。
“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睡相很差吗?”
有着鲜红竖瞳的蜥蜴爬在桌面上,和起司保持着一定距离说道。虽然爬虫的头部难以做出细致的面部表情,但灰袍还是能从对方的动作,以及语气里感觉出来什么。
威道似乎在惧怕自己,或者说,惧怕某种在自己睡着时身上发生的事。
相较而言,波菲丝就没有用这种隐晦的说法,她是见过起司休息的,知道法师的休息和正常人类的休息别无二致,于是解释起来,
“你刚刚睡着的时候,身上有某种,嗯,很微妙的东西。它阻止了我们接近你或叫醒你,就好像,好像一团无形的蛹一样。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说到这里,起司就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团无形却能逼退恶魔与魔蛇的蛹,肯定是梦中的古老者所布下的,他以这种方式让起司的梦和自己的连接在一起,也以这种方式防止灰袍因为意外而被人唤醒。
而换句话来说,对方可是隔空在他身上施法了啊,还是那种具有切实效力,能够影响现实的法术。这意味着,如果刚刚的古老者是带着恶意来的话,搞不好现在的灰袍已经永远的沉睡了下去,且没有人能够救他。这是何等的差距?
老实说,第一次见到生命学派的古老者时,起司并不认为对方在施法水平上能够和自己的老师媲美,如果这样的古老者就已经是万法之城的巅峰,那也不过是规模更大,层次更低一些的灰塔。
可当这样的施法者以复数存在时,起司就不得不承认,这些古老者们以各自的理念共同搭建起学派,再由学派组织成的整座城市,在某些方面可能已经超过了灰塔。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在实战中六个或更多古老者可以战胜克拉克,魔法造诣上的差距,不是数量能简单弥补的。
“没事,只是稍微跟这里的主人聊了一下,顺便答应帮个忙。”
起司活动了一下身体,再次环顾了房间中的环境。是啊,这里的主人,既然古老者能找到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件密室的存在以及这里正在进行的研究。
那么这些躲在城市背后的庞大阴影究竟对人造恶魔,妖精实验乃至镜界的事情持什么样的态度呢?他们是否也在暗中支持了这些计划的实施,只是刚好借灰袍的到来找个借口将这些已经没有前途的工作组一并清除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起司也没什么办法不是吗?于情,他没法放弃同伴,阿塔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
于理,这里本就是人家的地盘,他起司一个外来观礼的法师,有什么立场去探寻这座城市里的秘密,还凭着自己的好恶将其阻断?这正是他眼下所处的事实,也是他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带来的惩罚。
如果他老老实实来这里,只求为阿塔和威道寻找书籍,不去介入杀人案,那此时的他应该还在研究所里证明自己的价值,以获得法师们的信任。
是他自己由着那好奇心层层深入的,也是他自己自诩本领卓绝不害怕事情带来的后果。所以现在,他又一次置身罗网之中,不得不去执行别人给的任务,以换取没有保障的帮助。
按说同样的错误,起司在六年前已经发犯过一次了,可他好像还是没能吸取教训。不,或许他真的吸取了教训,可还是这么做了,因此此时的灰袍脸上,并没有露出六年前那种苦闷的表情。
他,很自然。进入罗网又如何?天地即罗网,日月生死哪个不令人无所遁逃?可,那有如何?
“情况有变,我需要再做些安排。刚刚已经有人同意打开通往境界的通道,但那里不是可以带你们进入的地方,我需要助手。”起司说着就走向密室的出口。
“为什么?难道那个镜界不欢迎我们?”蛇和蜥蜴跟了上来,波菲丝有些疑惑的问,她没明白起司选择同行者的标准。
“不,理论上任何能够被镜子照出实体的东西都可以进入镜界,就我所知,除了鬼魂和吸血鬼,这世上的大部分存在还都是满足这一条的。只是,境界里你所投射的影像,很微妙。你们两个一个是魔法事故的产物,一个是深渊恶魔,我不能保证你们在进入镜界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需要,更稳定的同行者。”
“那个用棍子的小子?”黑蛇立刻想到了剑七,说起稳定,没有比研习气的武者更符合这个要求了。但起司摇了摇头。
“七是很稳定,但他的身手和气在镜界没有什么施展的空间。比起同行者,他更适合作为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守门人。其实阿塔和凯拉斯倒是不错的选择,只可惜眼下不能要求他们什么。”起司随口解答到。
进入镜界,并不是全身心的踏入另一个空间的过程,在镜界中活动的只有人在镜子中的投影,而投影是缺乏细节的,所以以筋骨身手为能的武者在进入镜界后能发挥的作用不足十之一二。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镜界是一片完全属于施法者的世界。
“那我大概知道你要选谁了。不过,你确定吗?”起司身边的可信之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除掉剑七他们,并不难猜测起司的候选人。
“能有什么问题?你是担心这件事对他的危险性太高了吗?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经历的致死危险可一点都不少,这条路注定如此。”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这是你们师徒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