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马军爷换了个话题,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深深地刺入了我心中最不堪回首的伤口,一瞬间我冷静了下来,好一阵子,才说:
「被人暗杀的。」
我从后照镜里看见马军爷忧伤的面容,他叹了口气:
「刚才的女人就是兇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琉璃是兇手?她虽然说话总是遮遮掩掩,但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我实在无法把她与「杀人」这样冷酷的字眼联想在一起。
「其实也不能说是暗杀,她不是人类,是一隻妖怪,你爹就是好色,才会被他蛊惑了。」马军爷说。
「妖怪?」
「动物修炼成精,就变成妖怪了,她一直都待在古董街,只是被那里的土地神束缚,只有过了晚上十二点才能现身。」
马军爷像说书人一样,讲起了聊斋,我听得一愣一愣,琉璃怎么会是妖怪?不,应该说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怪?可是鬼都见过了,现在真的遇见妖怪也不足为奇,我只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琉璃杀了我的父亲。
「我不想你变得跟你爹一样下场,才对你隐瞒鬼市的事情,谁知道你这小王八蛋,居然自己跑去了,还跟妖怪卿卿我我!」
马军爷摇下车窗,往外啐了一口痰。
我不敢再顶嘴,任由他把我祖宗八代骂了一通。之后一直到回家,我不管问什么,马军爷都不肯回答了,我一个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喝了好几瓶啤酒,不可自拔地陷入了回忆中。
我口中的父亲,其实不是亲爹,我是在五岁的时候被他捡回来的。
我完全没有关于生父母的记忆,无论怎么回想,都是一片空白。养父告诉我,他发现我的时候正逢大年初一,我一个人蹲在街角,已经失去了意识。养父不是一个很擅长照顾小孩的人,可他依然把我带回家了。
我问过他很多次,他为什么要救我,他总是笑着说,因为他觉得我的金手环很值钱。
我的手环是生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上面小小地刻着一个「梁」字,所以,我只知道自己姓梁。
在外闯荡当然不能只靠一个姓氏,养父替我取了一个假名,叫古辰耀,连带着还有假身分证、假户籍、假的出生证明。
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私底下都跟人家说自己叫做小梁,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假名。
养父是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他嘴上不饶人,却对我很好,总会尽力满足我的需求。但唯独我说要跟着他去做生意,他会严厉地阻止。他总说,他干的生意不是普通人可以参和的,我的年纪太小,那里对我来说太危险。
但毕竟朝夕相处在一起,即使他不说,我也能找到许多的蛛丝马跡。我翻过养父的帐本和合约书,知道他在干走私贸易,卖的还是陪葬品。发现就发现了罢,反正我对贸易没什么兴趣,也就这样继续过日子。
可日子不愿平凡地让我过,它偏偏在我二十岁生日当天,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天晚上我一直等不到养父回来,正焦急的时候,有人按了门铃,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像乞丐一样的大叔。
他自称是养父的好朋友,跟我说养父被人暗杀了,要我跟着他走一趟。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跟去了,可那大叔没有带我去认尸,反而把我安顿到西区的一栋破公寓里,说以后我就得住在这。
大叔告诉我他姓马,我可以叫他马军爷,还说会带着我做生意,让我能够独当一面。于是乎,我便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开始了我违背法律、人性、潜规则的生活。
这些年下来,我无数次地想像过,杀害我养父的人究竟什么样子,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琉璃。
如果杀了养父的人真的是她,那她之所以接近我,难道也是想取我的性命吗?
天边染上了一抹晨光,太阳升起,我才发觉,自己又这样打发了一个晚上。
本来以为这段恩怨已经结束,谁知道几天后,我收到了一条简讯。
『小梁,来古董街吧,我等你。』
跟上一次差不多的文字,寄件人署名琉璃,我心里咯登一下,她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