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的人撤走了,大厅内只留了酒吧的工作人员,还有周子游,愈遥。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派出几个人上前带着经理去挂急诊。
只剩一个保洁员打扫现场。
愈遥一直没动,保洁员也不太敢叫她让个位置,拿着抹布一点一点地浸着地上的血,尽量避免触碰到她。
但血水有部分蔓延到了她的膝盖那边,抹布抵到愈遥的长裤布料上,保洁员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请让一下……”
长达三秒的沉默之后,愈遥捡起地上的手机,紧紧握到手里,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又沸腾又冻结,冰火交加,难受极了。
周子游刚才对着文季禾威风凛凛,但看着这样子的愈遥,她莫名地不敢说什么。
想说什么呢?
想问你为什么把我拉黑,我很招你嫌吗?
想问你怎么在这里,不知道来酒吧很危险吗?
想问我刚才给了你这么大的一个身份,你怎么一点都支棱不起来呢,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总是这样……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对我,也漠不关心。
愈遥终于抬起眼睛,从一场大梦中抽离一般,恢复到正常,她问:“褚莱呢,你看到她了吗?”
她好像好了,周子游顿时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都不想了,就想颠儿颠儿地上去扶她,但手还没碰到愈遥的衣角,就被避过,只能假装不尴尬地收回来:“我朋友陪着她呢,情形太乱,我让她们先走了。”
“哦,好,记得在十二点前送她回家。”
愈遥表现得太正常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又不正眼看周子游。
到了外头,细雨打在地上,在夜空中织起幕布。
愈遥拢着外套站在门口,松开一直紧紧拿着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她一直将这个电话设置成紧急联系人的,但今天蒋逸辞来的时候,在桌子底下,愈遥悄悄打了三个,都没人接。
现在尘埃落定,就再试一下吧。
电话那头只响了三声,就传来有些慌乱的女声:“遥遥啊,什么事?妈妈刚刚在忙,正准备回给你呢。”
愈遥站在灯牌下,看着被灯光吸引过来的小飞虫,歪了歪头:“你现在和周远在一起吗?”
“……”愈舒南语塞,她不知道女儿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私生活的。
自己是个已婚之妇,这种事情毕竟不太光彩,每次见周远,她都让他车停在一公里远,自己假装买菜出门去。
愈遥的眼睛跟着飞虫的线路,一点一点爬进灯箱:“你还记得他?我以为……那个世界关闭,你的记忆全都消失了。”
“遥遥……你在说什么,妈妈不懂。妈妈只是遇到了一个好男人,不想错过,你难道也忍心见妈妈庸庸碌碌一辈子吗?”
“不记得的话,我来告诉你,愈舒南。”
刚刚明明是小雨,但是在她开口的一瞬间,雨势忽然变大,像是滔天的波浪般,要将她的声音吞没。
雷声阵阵,闪电划过天边,这是震慑,来自一个独立的世界的震慑。
它刚生成时或许不成熟,有许多规则和漏洞,但随着第二次的世界创建,它变得更加完善,更加坚不可摧,也更加忍受不了挑衅。
周子游见了鬼一样,她只是不放心愈遥一个人回去,谁知追出来的一瞬间,天地间什么都看不见,只剩滔天的雨势和无边的夜色,身后的酒吧已经打烊闭店,只剩门口的房檐能够为她们遮风挡雨,只有灯牌能够照耀一方地面。
她拿出手机,这么异常的天气,信号是肯定没有的了。
可愈遥和愈舒南的对话还在继续,就好像她们两个之间冥冥之中有某种超越规则的联系。
“你在上个世界,也遇到了一个“好男人”,他对你一见钟情,将还在上大学的你掠夺回家,囚禁在地下室,你半推半就,内心欢喜地配合着他,因此有了我。”
“遥遥……你生气了吗,为什么要这样编排我,妈妈不是这种人……”愈舒南明明对她说的一切感到茫然,但内心仍然有一种被戳破了面皮的羞愧和恐惧。
“在你爱上他之后,他却将你扫地出门,认为自己爱的另有其人,你自己独立着怀胎十月生下了我,受了许多苦,来自他的,来自他爱的人的。这其中或许有一个人给了你温暖,也就是你现在认识的周远,后来周远被他赶走,那个世界也就再也没有了这个人。”
愈遥的手在微微发抖,她感觉冷得过分,而且雷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的耳朵震聋。
周子游皱了眉,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束强光一闪而过,闪电击落在地上,炸起的灰土溅到了她脚边。
这感觉很不妙,愈遥和愈舒南的对话内容,她听得一知半解,但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那就是愈遥再说下去,可能下一道闪电就是劈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