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喟叹:“糊涂啊你,两百年前受她那一剑,还没让你醒悟过来吗?!若是当初你肯听我的,直取王献容剑骨献给你爹,他必然正眼看你,又哪会生出之后种种事端来,你爹是天龙一脉,你的身上流有几分神族血液,人族尚且知道修炼成仙,脱离肉身困顿,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
对方仍旧无话。
“我知道你的盘算,前世她对你无意,更对你恨之入骨,重活一世做了傻子,便能一切从头开始了是吗?天真!剑骨非同一般,她如今十七,再过几年,骨植成熟,那股灵力未必不能催她想起前事,到那时候,为时已晚。别忘了当日,得知李玄贞一门师徒与咱们为伍,暗中陷害广云子,她可是一人一剑,屠得玉清宫血流成河,想她不计前事,只怕比登天还难。去,即刻就去,听翁翁的话,杀了她!!!”
嘶吼钻进苏美娘耳中。
眼里一片朦胧,但她清楚这是逐鹿台某个老管事的声音。
这回,屋外没有沉寂太久。
一道淡漠嗓音响起。
譬如朝露,每一个字眼都如悬在叶尖的露水,沉甸甸,易碎。
“并非不想杀她。”
“为何不动手?”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我替你说,只是你贪图情爱,割舍不下她!你是妖,你是妖!为何像人族一般怯弱无能,耽于情爱不能自拔!两百年来衔恨度日,一见到她,你就把杀身剖心之仇通通抛到脑后了吗?!十一郎,清醒点吧!徐星朗不过是当初接近她的一层皮,一个身份而已,为何仍旧套着这个名字不肯舍弃,你是妖,妖的姓名没有意义,也不该有人的感情!剥她的皮,吞她的骨,长好你的心,杀了小皇帝,御宇天下,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徐星朗哑然。
院外再度陷入死寂。
万籁寂灭,似乎连风声都没有了。
哦,她想起来了。
苏美娘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残阳如血,日薄西山,倒映着一高一低两道身影。
她凝看那抹墨竹似的身姿。
隔世年岁仿佛压缩成短短几日光阴。
从前和现在在她脑中重迭。
一直只有声音没有模样的记忆,在这刻,与那道身姿堆迭在一起。
真正的徐星朗早就死在亲叔叔李玄贞手下,进入竹林,和她朝夕相对的男子,只是经由李玄贞矫饰的狐妖。
这狐妖是淫龙与白狐所生,平常气息浅淡,几乎没有妖气。
偶尔几次被她嗅着,妖就是妖,骚气难平。
苏美娘呼吸着,身体渐渐跟着醒过来,小穴深深深处积满的精水也伴随苏醒肉身被层层软肉挤出来,腿间潮湿不堪,带出意识里如梦似幻的画面。
——破损画像前,巨兽翻着前爪,将浑身赤裸,小腹抽搐的她安放在肉垫间,五根尖锐细长的血红尖爪组成牢狱,肥厚满刺的舌尖舔舐着她汗湿额发,刺是软的,肉嘟嘟,湿津津,顺着额头往下,到鼻端,到胸乳,到小腹,到牝户。
逐一,轻柔地舔过她全身。
巨兽将她的汗与液都舔净。
绒毛深处盘龙似的根子渐渐苏醒。
但它没有再折磨她,只是长时间将她置在掌心,看着渺如一叶小舟,微如一颗菩提的她,落在掌心里。
呼吸着。
漫长情事过后,睡得安静。
天地之间,仿佛只留下一妖一人,除此之外,任何一切都是虚空。
她降落了。
降落在它掌心间。
她只是一个翻身而已,褪去血色,冰棱般洁净的爪迫不及待拢起,却又不敢扣得太紧,最终只是虚虚拢着。
一滴莹润从兽目里游了出来。
起初是尾透明鱼,灵活无比,而后变成一缕雾,自在轻盈,等到坠地,有了实质成为珍珠,大珠小珠相继滚落,只有最初一响,剩余的都被毛茸茸狐尾接住,不再发出声音,打扰掌中人好梦。
“睡吧,容儿。”
它轻说。
一双兽眼居然流露出眷恋人间的模样。
*
同年十月,京城大疫,小天子不幸染疫,一命呜呼,徐相国主持丧仪,天下诸侯入京哭祭。
连日血月当月。
十五那天,逐鹿台大火,火光冲天,与血月互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