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悄悄弯出一个笑,这家伙时时刻刻不忘给他找药呢。随着漂行前移,那叫骂声忽远忽近,却看不到人,九蘅直疑心那是鬼叫,根本没有人形。樊池却认为这循环地下河并非简单的一个圈,而是由支洞岔路形成好几种路线。他侧耳倾听着声音判断着方向,适时掌控结界球的方向,终于在拐过一道弯时看到暗河上露出的一块大石上站了一人,正手执鱼叉单挑石周涌涌围困的美人萍。
九蘅憋了半天总算是见到了目标,还没看清那人在做什么就激动地抽出了赤鱼,嚷道:“何方妖孽……”
不妨抽得急了,赤鱼尖端划到结界壁。结界球就如气泡被戳破,“啵”的一声炸裂消失,三人一猫哗啦跌进了水里……
九蘅知道水中美人萍不能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担心进宝呛到水,还是慌了,越慌越在水流中乱刨!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拉扯的力量传来,将她拎出水面。她一手把进宝托出水面,一边抬头看了一下,原来是石上站着的那个“妖孽”扔过来的绳子缠住了她的手腕。她赶忙借着绳子被拖上大石,什么也顾不得,先跪在地上查看进宝。
好在进宝也不是一般娃娃,除了气得大哭,也没别的异样。
再抬头看拎她上来的人,光线黑暗看不清楚,只隐约可见是个身材高挑健硕的男子。他又将手中绳子扔了出去,这次的目标是樊池——他半截身子露出水面正朝这边看过来,望见九蘅已安全,这才握住绳端借力离水跃起,足尖在水面轻踩,飘逸地落在石上,白袍一甩,崩男子一脸水。
为了自己耍帅罔顾恩人。
男子抹去脸上水渍,问道:“你们一家三口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语调虽没拿出刚才叫骂的气势,嗓音却仍铿锵清朗。
这时从结界球中飞出的几只萤蝶也跟着樊池飞过来,莹光照映下双方互相打量着。他们发现这个男子身上打扮束腰窄袖,竟是官衙捕头的打扮。
九蘅想要回答,却突然记起更重要的事——招财呢?!
她呼地站起来张望着水面:“哎,我猫呢?!”
捕头道:“什么猫?我没看到猫。”
“好大一只啊,黑色的。”
“那不是个豹子吗?我看它张牙舞爪想要扑你们娘俩,就给了它一箭。”
“什么?!”九蘅急得声音都变调了!招财张牙舞爪是落水吓得,想扑她们大概是想救主,或是求救吧!这人射伤了它,这怕水的家伙会不会淹死啊!
樊池也脸色一变,就想入水找猫。突然“泼溂”一声水响,石边水中腾然跃起黑色巨兽,屁股上插了一支伶伶羽箭,凶猛地将捕头扑倒,一人一兽全都滚进了水中,撕打不止,水花腾溅!
招财带着被射伤的愤怒,一心想把对方撕成碎片,水都不怕了!
九蘅忙冲他们喊着劝架:“招财不要伤人……大哥大哥……别打我家猫……”
那一人一猫打得激烈哪里听得进去!尤其是招财已经兽性大发,捕头想停也停不下来!九蘅急得要命,却听樊池“噫”了一声:“是几个人在打招财?”
她不解道:“一个啊,不是只有一个捕头?”
他挑了一下眉:“这位捕头带的武器够多的啊!”
九蘅凝目看去,隐约可见那一团撕斗中时而刀光时而剑影,时而铁索时而长鞭!真是个全能捕头啊!抓个猫换这么多家伙,是在炫技吗?
当着神君大人在九蘅面前炫技,大概是不想混了。
第96章穷追不舍的捕头
捕头冷笑道:“还反了你了!”
水面稍稳,刚才被惊动得四散漂散的美人萍又阴郁郁地聚拢过来。捕头毫无惧色,左手拖住网,右手指一屈一弹,一丛银亮细针暴射出去,将人面花钉得如刺猬一般,发着嘶嘶的声音退远。
九蘅又赞了一声:“哟,还会用暴雨梨花针!好功夫!”她原本不是学武的,对暗器的名字并不精通,这名字是她从传记中看来的,看着像就随口嚷出来,也不知叫的对不对。
捕头吃力地将硕大的招财拖到石上。九蘅忙拍着招财湿漉漉的大脑袋安抚。招财连遭挫败哪里能消气,虽被缚着,仍凶恶地冲捕头呲着兽齿。看样子只要能冲破网子,必要生吞了捕头。
捕头也累得坐在石上:“这就是你们的猫?怎么会有这么凶的猫?”感叹归感叹,也没有太吃惊。毕竟水里都浮着人变的浮萍,猫长得大一些也不算稀奇了。
九蘅说:“凶归凶,你居然能抓住它也是厉害。”
她将进宝交到樊池手中,自己给招财处理屁股上的箭。樊池嫌弃地将娃娃托得远远的,生怕娃娃的口水抹到他身上。
九蘅暂不敢把发狂的猫从网中放出来,只能让它先捆在里面,绕到它屁股后面,想要将羽箭拔出来。但那箭头是倒刺的,深入臂部肌肉中,若是硬拔会造成二次伤害,让伤口更血肉模糊。她手足无措之际,捕头说:“我来。”
他走到猫屁股后面,一握一拔。九蘅的心哆嗦了一下,手按着招财的背部,怕它吃痛暴起。然而招财却没有什么反应,仍趴在那里生着闷气。再看伤处,箭已没了,只留下一个小小洞伤。
这捕头的手法竟如此利落,飞快又无痛地把箭取出了吗?她惊讶地问:“箭呢?”
“我收起来了。”捕头冷淡地道。
九蘅暗叹:又会打架又会疗伤,真是高人啊!就是一脸冷冷的样子,大概是捕头做惯了,一身严正寒气。她走到樊池身前把手伸进他怀中一阵乱摸——他衣襟里侧藏了一个施了收纳术的锦缎荷包,离开琅天城时带了些生活必需品,全装在里面呢。
她摸出一瓶伤药给招财敷在屁股上。招财又痛又委屈,发出呜噜噜一串低叫。
几个人都累了,坐在石上暂作歇息,捕头也做了自我介绍。
他朝二人补了一揖:“我叫银山,是京城的一名捕头。追踪一个惯偷到这里。我曾亲手把这家伙抓进牢里就四五次,屡教不改!大概一年前相爷府一枚贵重的火焰珠被盗,一查之下又是他干的,还带着宝珠逃出京城,我被这小子气炸了,发誓一定捉住他!一直追了几百里,最后失去了小贼的踪迹。这期间天下大乱,也不知这小子死活,怎么找也找不到,我都以为他死于鱼妇之口了……”
银山的语气又气又恨,透着恨铁不成钢的痛惜:“我找了他数月之久。前段时间险些放弃了,却无意中看到他!然而我一追他就跑……这浑帐东西!追了他多日一直追到这江边又不见了他踪影。而这江里全是人脸怪萍。也不知他入水后能不能躲过它们……”
九蘅与樊池对视一眼,无声交流:这位捕快不像在追犯人,倒像担忧不听话乱跑的兄弟一般呢。
银山接着道:“这些浮萍妖还会化作撑竹筏的渔女,我没跟她废话,一刀斩了妖女,抢了竹筏硬闯水道,不料被冲进这古怪暗河之中,都困在这里两天了,也不知那臭小子还活着没。”
九蘅冷汗滴滴:这捕快好生强悍……若不是有两下子,也没办法在这乱世四处闯荡还能存活下来吧!
银山的目光忽向二人身上扫来,目光犀利:“话说,我看你们会使异术,是修道之人吗?你们一家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还带个孩子!”这两人来时驾的那个晃晃的透明光球,显然不是寻常人能搞出来的把戏。
九蘅道:“我们也是来找阿步的。”
银山一惊:“你怎么知道那小贼叫阿步?”
是的,她确定他们在找同一个人。火焰珠,不就是赤鱼妖丹吗?原来是阿步盗来的啊。不过银山捕头永远不能追回赃物了——她瞄了一眼假装看河水的樊池。赤鱼妖丹已融入他的骨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