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那眼珠子在眼眶中咕噜噜的转,扫了姜红菱同她身后的顾婷一眼,偎依着顾王氏,一字不发。
顾婷跟在姜红菱身后,垂首不语。
姜红菱一见顾婳,心中便明白过来,必定是这妮子提早过来告状了。
她定了定神,脸上神情淡如冷水,上前低低道了一声:“老太太。”
顾王氏抬头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顾婷,沉声问道:“今儿这事,你怎么说?”
姜红菱抿了抿嘴,一字一句道:“这件事,须怪不得五姑娘。”
顾王氏看着她,说道:“我晓得不能怪她,她不过是个孩子家罢了。然而我问的是你,我将偌大一个侯府交给你,女学的事也是你一手操办起来的。好端端的,怎么五姑娘却能和刘家的孩子打起来了?还将人家的脸也划伤了?!那刘家的孩子,可是好招惹的?!她爷爷现在京里做户部尚书,她父亲也任着兵部侍郎,手中实打实握着权柄,她如今竟在我们侯府弄伤了脸,这却要咱们如何同刘家交代?姑娘家的脸面,是何等要紧,这是咱们能担待的起的么?!”
姜红菱看了顾婳一眼,顾婳如今极是怕她,触及她的目光,身子微一瑟缩,便低下了头去。姜红菱便望着顾王氏,淡淡问道:“五姑娘同刘家孩子打了起来,这却是谁讲给老太太听的?”
顾王氏捏了捏顾婳的手,说道:“你别管我从何处听说的,闹出这样大的事来,你还想瞒着不成?!”
姜红菱笑了笑,说道:“也并非是要瞒着老太太,只是老太太听人乱传,听差了也是有的。并非五姑娘同刘姑娘打了起来,乃是刘姑娘出言不逊,言辞间先行辱没我们侯府。二姑娘听不过去,同她理论了几句,却也并未得罪刘姑娘。倒是这刘姑娘,想是家中养的娇了,受不得半分委屈,满嘴胡言乱语,说的话也不敢学给老太太听,上来打五姑娘,这方出了事。”
顾王氏听她说辞,不觉面上微微有些尴尬。顾婳的说辞,却同姜红菱的并不一致。她只听闻顾婷为些口角细故同刘玉燕发生争执,还动手弄伤了脸,便火急火燎的招了姜红菱过来训话。这女学是她一手操办起来的,既然出了这样大的事,她自然难脱其责。如今侯府之中,能制约姜红菱的人,可谓没有。原本苏氏尚在,她虽是个糊涂攮子,但到底是姜红菱的婆母,总有那么些制衡的分量。但谁知这苏氏当真是烂泥不上墙,顾婉的亲事生变,她倒自家一气倒了,如今疯病难愈,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顾忘苦又尚未娶亲,侯府之内当真再没有可用之人。
趁这件事,她本想以此为契机,将姜红菱在府中的声望削掉一些,熟料顾婳同她讲的不尽不实,反倒落了下风。
顾王氏轻嗽了两声,看向姜红菱身后的顾婷,向她慈和一笑:“五丫头,你过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怕,无论出了什么事,有老太太在呢。”
顾婷心中一暖,向前走了一步,心中虽还记着姜红菱的叮嘱,但顾王氏待她甚好。在她心中,顾王氏于她几乎有再造之恩,在老太太面前,她几乎说不出慌来。
顾婷走到顾王氏身旁,顾王氏拉着她的手,她口唇微动,正想说话,却听顾王氏又道:“此事非同小可,那刘姑娘可不是好得罪的。你不要听别人的话,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老太太好做处置。”
不知为何,顾王氏面色慈和,目光却极是冷厉,在顾婷与姜红菱的脸上扫来扫去。顾婷微微打了个寒噤,顿时想起方才在洞幽居中姜红菱的话语,便依着她的叮咛说道:“老太太,女学中正讲刺绣,胡夫子不在,我们都好端端的坐着绣花。有几个姑娘过来说我绣的好,刘姑娘却忽然嘲笑我,说我是个卑贱丫头,不配和她们在一起上学,又说……又说……”说到这里,她忽然垂首不言。
顾婷是顾王氏的私生外孙,此事外人虽不知,顾王氏心知肚明,她最恨的便是有人嘲讽顾婷的出身。当下,她面色一沉,喝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顾婷抹了抹眼睛:“刘姑娘还说侯府上下不知规矩,寡妇当家,行事颠倒,才将个贱婢认作干亲,还夹了许多难听的话在里面。刘姑娘是贵客,我自是不敢还嘴的,二姑娘听不过去便说了她几句。刘姑娘发起怒来,便要过来打我。我们纠缠在一起,碰到了绣花架子。刘姑娘的脸,想必就是那时候划伤的。”
顾王氏听了这番话,却和姜红菱的言语对上了,面沉不语。
恰逢此时,顾王氏先前打发去女学中查探的两个妇人回来了,当堂报道:“老太太,学堂地下翻到着一副绣架子,两支绣花针穿着线连在绣屏上,上头有血,想必是划伤了刘姑娘脸的那支。”
姜红菱也从旁说道:“我已问过五姑娘了,她方才也说今日刺绣,出事的时候绣花针还在绣屏上。此事,想必是刘姑娘自己不慎划伤了脸。”
顾王氏脸色阴沉,她本想借此事打压姜红菱的声势,谁知此事尽是那刘玉燕无事生非,且还言辞还辱及她侯府上下。她若不管不顾,再斥责姜红菱,便显得里外不分,是非不明。
她心中窝着一股的窝囊气,半晌又睨着姜红菱问道:“刘姑娘伤势如何?”
姜红菱回道:“已寻大夫来瞧过了,大夫说伤的极浅,好生敷药,日后不会落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