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外,姜红菱自行坐了她那乘马车,顾思杳依旧是骑马。毓王昨日是骑马来的,今日自然也还是骑马。
待车队前行,走在市井街道之间,毓王同顾思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心思却落在了那马车之中。
他垂眸瞥去,却见马车帘子遮掩的严严实实,全然看不到内里情形。
毓王忽然自哂一笑,他昨日来侯府寄宿,心底里其实藏着想要见她的私心。然而今日见到了,却又如何呢?这妇人,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中。他生存于前朝后宫的倾轧之间,自谓素来运筹帷幄,却在这个寡妇身上每每失了分寸。
日头逐渐升起,和煦的日光自头顶洒下,毓王心里忽然一片光亮。
待他大业得成,做了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配她该当是配的过了。
一路无话,车行至行宫。
外臣与女眷入宫,自是分道而行。
姜红菱下得车来,听闻要同顾思杳分开,心中颇有几分惴惴不安,只是人在外头,嘴上也说不出什么来。
顾思杳见她望着自己,也知道她心中不安,但碍着人前,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说道:“嫂子且随内侍去罢,那厢自有人接引。待事情完毕,我就在宫门这里等嫂子一道回家。”
姜红菱明白也只能如此,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正要离去,忽听毓王说道:“顾夫人如若遭遇什么麻烦事,不防打发人来寻本王,本王可稍尽绵薄之力。”
姜红菱微微有些讶然,但想到他或许是看在顾思杳的面子上,也就了然。当下,她向他回之一笑,也就随了内侍而去。
第152章
姜红菱随着内侍一路过去,走到一处庭院,只见那院中已站着许多女眷,这些女子三五成群,各自相熟的围在一处,正兀自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又因是在行宫,无人敢高声喧哗,只窃窃私语。待姜红菱进来时,院中却还是静了片刻,一众妇人皆瞩目视之。
姜红菱心知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也不去理会,径直走到了院中。引她前来的内侍道了一句:“贵妃娘娘还未预备好,且请夫人在此刻等候片刻。”言罢,便就去了。
此时太阳已上正空,日头正毒,她四下打量了一番,见一株榕树生的茂盛,正好遮阴,便走到了树下。
那树下本有两名贵妇站着,见她过来,都向她一笑。
姜红菱见这两个妇人面目略有几分熟悉,仔细想想,原来是在前回齐王府中的赏花宴上见过的。只是记不得名姓,也想不起是谁家的妇人。
当下,她也报之一笑,并未搭话。
其中一个圆脸妇人便问道:“顾夫人今儿是独自来的?”
姜红菱见问,便笑回了一句:“是。”
那妇人又道:“听闻顾老夫人近来身子不大好,看来竟是真的。”
姜红菱这方说道:“劳您惦记,我们老太太自打上回赏桂宴回去,身子就有些不大舒坦。夜间又着了凉,就一病倒下了。有了年岁的人,这病患等闲不容易好。养到如今,也还不能下床。所以这次,就我独个儿来了。”
那妇人听了,笑了笑没再言语。
姜红菱看她这笑怪怪的,略有几分奇怪,但心里想着怕不是什么好事,便也没再理她,只抽了袖中的折扇,径自扇风取凉。
正待此时,就听身后有人小声叽咕道:“我说这义勇侯府是中了邪了,连着一年间出了这么多事。合家子人,死的死,疯的疯,自那个大少爷起,到如今一大家子的人竟没剩几个囫囵的,也是邪门了。现下,这顾老太太也病下了。”
另一人鼻子里哼笑了一声:“有人命里带煞,小时候就能克死爹娘,大了还了得?敢把这样的人抬进家门,可不就是如此?所以说,这娶妻也不能单看容貌,命硬的人,生得再好看也不能往家里招。若不然,一个不好就弄个灭门星进来。”说着,两人竟窃窃笑了起来。
姜红菱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却全无放在心上。这些流言蜚语,什么幼年克爹娘,出嫁克丈夫,诸般种种,便时常钻入她耳中。那时候,她生气自苦,甚而还曾为此病倒过。然而经历过惨死重生,这些言语已再不能触怒于她了。
这个世间有时就是如此,你明明什么错也没有,人却将不相干的事怪罪在你头上。
姜红菱浅浅一笑,回身看向那两个碎嘴的妇人,淡淡说道:“两位夫人,敢问府上是什么人家?”
那两个妇人却不料她竟突然回头问话,倒是各有几分不自在,又有些心虚。其中一人便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红菱说道:“倒也没有别的,只是此处是行宫别苑,不比自家后宅,言行不当,喧哗吵嚷,搅扰了里面的贵人,怕是要为家主招来灾祸。”言至此处,她浅浅一笑,又添了一句道:“我适才听,二位甚是为家中祸福着想,故而好心提点一句。”
那两个妇人面色便颇有几分难看了,心头虽有气,但到底自恃身份,不愿争吵,轻轻哼了一声,便各自走开。
姜红菱回过身来,适才同她搭话的那个妇人也早讪讪离去。
如素在她身侧小声说道:“奶奶,这些人当真是可恶,竟然这等在人背后编排是非的。”
姜红菱微微叹了口气,淡淡说道:“不过是些碎嘴妇人罢了,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