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书喉间轻动,声音低哑应和:“夫人说的对。”
“坐着别动,你手都流血了。”苏宛菱看着谭玉书这双原本握笔的手如今全是伤痕,忍不住鼻酸,“何必趟这浑水。”
“若连我们谭家都不管,便无人能管了。”谭玉书温和道,“父亲当年也是考了村中的人才得以进京科考,所以无论如何,我也应该来的。”
“可是如今……”苏宛菱说到这里,抬头扫了一眼四周,之前监视他们的那些人似乎也因为这几日吃食太少而又累又饿,加上他们也没有旁的什么动静,基本上也就不认真盯着了,只是蹲坐在地上。
苏宛菱压低声音:“你若是揭开这件事,村里的人怕只会怨恨你。”
“若没有我,日后也会有别人来查,若是别人来查,未必是真正的结果。”谭玉书所说的,是日后太子高巍奕牵扯入安山县克扣赈灾款一案。
那时高巍奕已登基为帝,洪康胜所在磐寿村连年闹水灾,朝廷所拨到安山县的款项却并没有用在磐寿村上,高巍奕立即彻查了这些赈灾款的去向,凭此抓了一连串的贪官,将他们全部抄家下狱,震惊朝野。
当时这件事是由高巍奕亲自督办,其中派去安山县调查的官员也全部都是他的亲信,等事情全部结束后过了三年,他因事路过安山县,得知当年高巍奕调查时磐寿村正好发了大水,一夜之间整个村庄被大水覆灭,死伤无数……安山县确实经常发大水,那时他并未多想,也未去核对当时死伤者的名单。
但如今看来,这大坝坍塌,倒是大水肆虐,若当时高巍奕安排督办调查时也发生了这样的事,会不会目的就在掩盖铁矿一案?
只可惜谭玉书并未调查到实质性的证据与高巍奕相关,在大水来之前,他所查到的只有几个点:一是磐寿村村民私下挖矿,其中有安山县县衙授意,只是具体到县衙里的哪一个官员,他还未知;二是矿车运输能顺利通过县山关卡运输出去,并且一路畅通无阻,说明此事连州府中都有人串联。
如此密谋,恐怕已不再是小小一个磐寿村这样简单了。
苏宛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她这几日都十分低调,尽量不冒头,只愿大水尽快退去,她和谭玉书可以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接下来的数日,众人都在艰难的等待着水势退去。
那个被称为七叔公的人一直是村里的领头者,村长年岁已大,基本不管事,七叔公安排了许多青壮年去寻找村里各个农户家中的存粮,他将食物分配给所有人,因此许多外村的人也十分信服他。
但也有一些孩子嘴馋又容易饿,食物不够就会溜出去摸点野草野果吃。
这一日,那个从苏宛菱讨得过蜜饯的男孩悄咪咪凑了过来,对她道:“姐姐,我家露出水面了,等会儿我要去拿些吃的,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因过了好几天,水退到了村中央,有些村民已经散去,但外村的大部分村民仍躲在山洞里。
苏宛菱只笑了笑,并没有同意与他同去:“我可不嘴馋,你自己去吧。”
那男孩又道:“我嘴巴都要淡出鸟了,姐姐难道一点都不想吃好吃的?”
“等水退了,我可以带你去县城吃。”苏宛菱安慰他。
男孩瘪瘪嘴:“好吧,那我自己去,姐姐要不要带什么东西?有需要的话,我瞧见了替你捎过来。”
说到这里,苏宛菱倒是有些心动,谭玉书的伤包扎了许久,但一直都未好,若是村里有药的话……她想到这里,便问道:“能找到金疮药吗?”
“我去找找看,金疮药长什么样?”
见男孩一脸茫然,苏宛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他出去一趟,一是找找药,二是看看现在水势的情况:“那还是我同你一起去吧。”
“好呀!”男孩十分高兴,他对苏宛菱印象很好,觉得跟一个大人走在一起,总有些底气。
二人很快出了山洞,退去大水的山地十分泥泞且滑,往下走时需十分小心。
两个人走了半个多时辰,看见村庄的全貌,还有一大半水淹没着,剩余一大半已经露出在水面上,有些已经完全从水里出来了,只是全部被泥浆包裹。
“那里是我家,我还藏着许多好东西呢,都在瓦罐封着,咱们去瞧瞧。”
苏宛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不远处的一片田埂尽头有一座石屋农房,一大半已经露出了水面。
“姐姐,走,我带你过去。”男孩已经高兴地蹦跳起来,他在山洞憋闷了那么久,如今可以回一趟家,可高兴极了,哪怕里头东西都会泡坏了,也无所谓。
他兴冲冲的拉着苏宛菱往自家的农房走去,穿过田埂后便是水域,他们得淌水进去。
拉开门,里面是一片狼藉,屋内全部的东西都横七竖八浮在水面上,有竹篮、捆绑的木柴,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麻布袋,还有一些泡涨的被褥,因为这屋子厨房与卧榻是连在一起的,那些卧室里的东西和厨房里的东西全混在了一起。
“姐姐你在这里等等,我先看我的瓦罐。”男孩淌过水去,走到一个墙角,从地上摸起了一个坛子。
那坛子上头倒扣着一个碗,碗四周用泥和水密封着,如今大水褪去,那瓦罐上方碗与边缘的缝隙还残留着水。
男孩还在查看瓦罐里的东西,苏宛菱已经开始打量起四周来,她想找些药给谭玉书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