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嬷嬷点点头。
小宫女吃劲儿地拎着两个暖壶过来。
钟嬷嬷烟杆子一抬,使唤那小宫女,“帮你钏儿姐姐多提半壶热水回去。”
含钏又是一愣。
钟嬷嬷把钱财可是看得最紧的呀,这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送了她半文钱,还搭了只藤编暖壶吗!?
含钏还来不及推辞,那小宫人难得接了个能出去窜窜的活路,高高兴兴应了是,高高兴兴地又打了半壶热水来,又高高兴兴地催着含钏往外走,动作麻溜得像以前每天在秦王府等着出街溜圈的旺财。
含钏见旺财,哦不,小宫人带着她的热水跑得飞快,忙跟钟嬷嬷福了福,“谢您的赏了!”赶紧追了上去,刚出浣衣局,匆匆忙忙地和一个穿着青紫色布衫的丫头错身而过,余光看人眼熟,名字就在嘴边,却总说不出来。
含钏追着接过小宫人手里的暖壶,拿眼神指了指那抹隐在拐角处的青紫色身影,“那位姐姐也是浣衣局的人吗?”
小宫人探头望了望,笑着点头,“是!是小秋儿姐姐!”
小秋儿?
小秋儿?
梦里,因为洗烂了平素绢里衣被杖责打死的小秋儿?
含钏张了张嘴。
第三章鸡枞菌子
含钏一天都有些愣。
几十年,她从没忘记过小秋儿死时的样子——那是个冬天,她奉了膳房张姑姑的命去浣衣局领棉衣,正正好看见小秋儿被抬出来。小秋儿后背血肉模糊,伤口里渗出的血水和脓水被冻硬了,衣服死死粘在皮肉上,只能将衣裳生撕下来,也顾不得给她擦干净,将就一身血污,给套了件儿皱巴巴的外衫,就急匆匆地将小秋儿的尸首丢到了掖庭外的乱坟岗。
那外衫干干净净的,小秋儿的脸却红肿青紫。
含钏总觉得下一刻,小秋儿的眼睛就会睁开,流出两行血红的眼泪。
含钏手一抖,将硬纸盒子装的鸡枞菌“哐当”打翻在地。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耶!”
扯着嗓门的一把尖声音从厨房那头,翻山越岭过大锅小灶,抵达到含钏身边。
随着一起抵达的,还有一个跟尖细声音完全不相符的胖胖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