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慨侧耳听含钏结结巴巴地说完,双手抱胸,身形向后一仰,教养让他不可能四仰八叉地坐着。
站如松,坐如钟,这是规矩。
可如今太放松了——心爱的姑娘,甜腻的茶汤,浓香的饭菜,还有醉人的月色和静谧的夜,徐慨轻轻将后背靠向身后的椅背。
“我的能量,比你,比许多人要大很多。”徐慨沉吟半晌后,方轻声开口,“许多人穷极一生想做的时候,我只需要动了动嘴,抬了抬手就可以完成。你是我心悦的人,我不愿意你受到伤害——就像崔氏,若我早早插手,或许你师傅就不会遭此皮肉之苦。”
徐慨的声音很冷静。
含钏有些哭笑不得。
这阎王...
做任何事都这样。
一板一眼的,能举证绝不空谈,能讲道理绝不胡搅蛮缠...
含钏点点头,承认了徐慨的话,“是,若你一早插手,崔氏的事儿大约不会在这里发生。可之后呢?躲过了这一劫,下一个劫数呢?”
含钏还记得梦里淑妃是因为龚皇后赏下的两个嬷嬷,生产之后肚子花了方才失宠。而今朝,她帮淑妃躲开了那两个吃食嬷嬷的暗箭,淑妃却到底受了生产时的苦楚,听四喜说,因生产得太艰难,伤了身子骨,敬事房暂时撤下了淑妃的牌子,等淑妃慢慢养好后,才重新上册。
这个时间,便不知有多长了。
只是较之梦中,淑妃终究还有翻盘的机会,且多了几分来自圣人的怜惜。
这个劫数不受,总要有下一个劫数。
徐慨没办法站在她身边保护她一辈子的——从梦中醒来的她,深有体会。
含钏再道,“你可以教我呀!”
小姑娘迎着月光笑起来,“不是有句老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你教会我捕鱼的法子,难道我还会缺鱼吃?你甭自己偷摸去查瞿娘子的底细,然后自己再偷摸地评估此人可交不可交,您得告诉我哪种表现的人可交,哪种不可交才行,而不是您觉着不可交不可靠,这人便从此在我眼前消失了——这也太霸道了吧!”
含钏声音糯糯的,带有几分不自知的娇憨,她不知道往前钟嬷嬷第一次听见她声音时,曾用炖烂的猪蹄来形容。
徐慨脑子里倒是没有出现炖烂的猪蹄,只有仲夏时节熟到深紫的葡萄。
那种软软的、饱满的,一咬上去甜腻的汁水便喷涌而出的葡萄。
徐慨轻轻抬了抬下颌,艰难地抖动了喉头。
小钏儿从来没在他跟前,用如此娇憨的语气说话。
徐慨有点想听含钏再说几句,可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
由此一来,准备好的话,让人不容拒绝的理由,都被含钏一顿撒娇扼杀在了摇篮里。
徐慨声线带了些许紧张,“那你说,该怎么做?”
含钏笑道,“我慢慢体会,谁也不是一来就交心的。你说得有道理,瞿娘子必定是有后招,才会敢下死手断了那赘婿的手,若是没准备,她这个举动就是把自己将住。我于她而言,也只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若是有缘分,往后她会告诉我。若是没缘分,以后也只是点头之交,咱还白得二十个上好的溏心鲍,不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