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还颠簸兜绕在马路上,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周锦听清楚对面简单的叙述时已经没了神。
她在最近的公交站点跑下车拦了辆出租,然后直奔虹城人民医院。
钟三爷的话在脑袋里滚动播放许久,搅得人心里乱糟糟的。
“自从进了医院,砚齐已经昏昏沉沉了两、三天,精神失控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极少。”
“刚才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意识,又说要见你,我赶紧给你打电话了。”
他说:“小姑娘,你现在在哪里?我让人去接你。”
周锦拒绝了,声音低哑而干涩:“不用了,爷爷。我我现在就过去。”
钟三爷在电话里没有详细说明钟砚齐的病情,一瞬间她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心沉入深深的海底,不见天日。
下出租车时才感觉到握着门把的手出了一层汗。
周锦跑到住院部大厅里,闻到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看到来往或沉默或压抑的人们,一下迷茫起来。
让她来医院,她来了,接下来去哪,却没人告诉她。
心上犹如坠了颗石头,沉甸甸地。
周锦掏出手机,想要回拨回去。
“周锦!”
她抬头看去,李靖在远处向她招手:“来这边!”
李靖把周锦带到电梯间,按下上行键。
周锦暗暗打量着他,发现几天过去了,他的样子十分狼狈不堪。身上穿着旧衣服,脸上面色很差,头发也乱糟糟。
李靖注意到她探究的目光,第一次不太好意思地回避开。
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楼层数字,缓缓开口:“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照顾七哥,过得黑白颠倒,所以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他无奈一笑,仍然掩盖不住满面愁容。
周锦这才注意到他胸前衣襟上的一片暗红。
刹那,她紧紧握住拳头,咬着后牙问:“你、你身上的血”
像是读懂了她的话外之音,李靖立刻否认:“你别误会,这不是七哥的血。事情有些复杂”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语音播报着到达了25层。
走出这个门,仿佛就要踏入完全未知的世界,周锦的心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涩哑着嗓子,低声问:“他到底怎么了?这些天去哪了?”
刚才和钟三爷通电话时她没敢问出口,生怕惹了对方厌烦再没了见钟砚齐的机会;在大厅见到李靖的第一眼也不敢问,担心自己承受不住不好的结果。直到此时此刻,走出电梯,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周锦才鼓起了些勇气问出了问题。
她直视着李靖的双眼,眼皮通红一片,眼眶蓄了湿润的泪。一股子怨怕在心头盘亘太久,无法释怀。
李靖叹口气,苦笑一声。
“你都知道些什么?”沉默发酵了一会儿,然后才被他打破。
周锦盯着地面地砖的纹路没有挪开眼神,轻声说:“我见过他吃药。”
她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就在华林盛世的书房里,也就是之前我问你的那次看见的。他当时的状态失控了,所以有点被吓到。”
“说实话,没有七哥的同意,我不敢把他的事说出来。”说完他一顿,示意她坐到走廊里的椅子上,然后继续:“但是现在已经变成这样的情况,七哥后面可能还需要你的照顾,所以”
“他这些天到底怎么了?”周锦急切地打断李靖。
“七哥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他当时的继母控制、猥亵他,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李靖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
随着年龄的增加,本以为会慢慢遗忘的事,却在脑海中越来越牢固,甚至在青春期比较躁动难安的时候会频繁回忆起来。
钟砚齐无数次在失眠的夜晚回到那个深夜、那个小房间。
被女人猥亵的事情是瞒着钟三爷的,所以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钟砚齐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他怕爷爷知道了担心,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所以寻找上自我伤害这一条途径以求解脱。
直到跳海自杀失败的那次,或许是鬼门关走过一遭,钟砚齐突然通透了一些,状态也积极起来。他用纹身遮挡住出触目惊心的伤疤,然后开始自己偷偷去看心理医生,试图找到治愈失眠和抑郁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