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缈无措的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再问你一句,你这脸究竟是什么原因毁掉的,究竟是偶然还是你自己有意为之?”慎娘目光幽深,直视着陆缈的眼睛,叫人生惧。
甘棠摇扇子的动作停了几分,但愿这姑娘不会辜负她一时的好心。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请慎娘明鉴。”陆缈额头抵在手背上,心悸不止,依然开始微微喘息。就算这是条错路她也只能走到底了。
慎娘扬了下眉,扫了一眼甘棠,压下不满情绪,冷笑道:“是吗?燕绥刚才那话是哄你的,进了朱颜辞镜楼除非是赎身,否则你死也得死在这里。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
“不中用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楼里那么多仆从,平日辛苦的很,你说我若是把你赏给他们,会怎么样?”
会死,和琬琰打死的那个娘子一样。
绵软的嗓音落在陆缈耳畔,是最残忍无情的恶魔呓语,如临万丈深渊,陆缈仿佛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慎娘的眼睛,那双如枯井平静幽深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同情,这样的惩罚她拿出来用过多少次才能这么无所谓的说出来。
铺天盖地的绝望袭过来,她再一次清醒而深刻的认识到这是阶级社会,最底层的人没有人权可言,他们的命对于上位者来说,和蝼蚁一样轻贱。
她并不怀疑慎娘说话的真假,也知道哪怕她一次杀十个人都不会受到惩罚,因为朱颜辞镜楼有更大的主子,没人动的了。
为什么她想有尊严的活下去这么难?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陆缈直起身子,抽噎两下道,“我有用的,我会制香。”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岁月匆匆,转瞬即逝,一晃便是十数年。
二楼的情形底下人无从得知,阿回见了陆缈上去又下来,浑身瘫软的样子,心头忍不住一震。
大概是要挨琬琰的鞭子了。
阿回想,她一定要赢,把阿缈带到她身边,日后她出息了,便没人能欺负她。
那日朱颜辞镜楼难得闭门了,明徽城少了这一处温柔乡,不知减去多少乐趣。只是人们心里明白,过了这一日,又会有新的乐坊娘子出现,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有谁能一直走下去呢,总要有些新人出来添些颜色的。
楼间的琴瑟交鸣,歌舞乐声在望溪河上盘桓许久,偶有画舫经过,一听这声音便知是何处传来,婉转悠扬,旖旎繁华,除了朱颜辞镜楼,再无二家有此般风韵。
光影洒在河畔,映出万千河水柔情。
纱灯阑珊处,琼琚楼几人脸色都不大好,这一批,实在是太差了。
“呵!真是难以想象,精挑细选出来竟是这样的货色,哪里够看的。”南嘉毫不掩饰嫌弃与不满,秀丽的眉眼间沾上狠厉,美人发了怒也是好看的。
“教是一样教的,可这差别着实太大,比起我们当时来看……”锦颀话说到一半便停下,大家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当年甘棠望泞,南嘉锦颀是同一批进来的,那时二十几个女孩子聚在一处才是真正的眼花缭乱,争奇斗艳,随便一个挑出来的实力都比在楼间待了几年的好。她们四个除了望泞谁不是用尽浑身解数才得了上一轮的欣赏,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
饶是燕绥,也忍不住叹气,“这究竟是天资的问题还是她们不好好用功呢?”
“好了,情况便是如此,你们自个儿选吧。”慎娘手扶着额头,也恼火的很。
南嘉跟吞了炮仗一般,帕子一甩气冲冲的走了,“这样的货色还有什么好选的!”锦颀对着慎娘福身后跟在南嘉后面一起离开,面色不虞意思很明白,老娘也不选了。
望泞缩着脑袋,小声问甘棠,“甘棠姐姐,她们两个那么生气做什么?我看阿回和徐妙仪就很厉害啊,琵琶和古琴技艺那么好,比起我们当年还胜出一筹呢。”
“嘶,你懂什么,这两个是很拔尖儿,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可你没听燕绥和慎娘的赌约吗,最好的自然是她们两个选,哪还有我们其他人的份?南嘉和锦颀一心想着出去,当然生气了。”
慎娘扣了两下桌子,寒声道:“甘棠,你的话有些多了。”
甘棠没所谓的动了动身子。
“不要以为你私下做的事我不知道,你放荡不羁惯了也该收敛些,下一次再敢用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坏我的事,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她还真就不信陆缈那脸是不小心毁的,吃什么能成那个样子,朱颜辞镜楼没几个人能随便出去,毒药带不进来,那就只能是甘棠这个毒娘子下的手。
被戳破甘棠也有些悻悻然,她随意敷衍了几句,拖着望泞也走了。
剩下便是燕绥和慎娘的选择。
“慎娘先还是我先?”燕绥问道。
“你吧。”
燕绥莞尔一笑,起身走到围栏那里,扬声道:“阿回,你过来。”
阿回一喜,深深的松了口气,她赢了,她真的做到了,以后她会像甘棠她们一样,穿最好看的衣裳,绣着最精美的花朵,可以满头金银玉钗,簪着最娇艳的牡丹花受那些郎君们的追捧。她也可以把陆缈接来身边,住着宽敞的屋子,想说话到几时便到几时,不用顾忌着他人。等到以后她当上最受欢迎的乐坊娘子,她还可以回家去狠狠羞辱她那个后娘和没良心的爹,我如今有了钱,不用穿破破烂烂的衣服了,你们都得羡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