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太夫人听了这处处为霍天北着想的话,险些被气得吐血,当天就病倒了。二老爷云文渊则在书房发了好大的火气。
再遇到二老爷的时候,云筝以审视观望的心态打量着他。
她的父亲是三兄弟中最善用兵的,她的三叔是三兄弟中最通透淡泊的,她这二叔,是三兄弟当中文采最高的,也是三兄弟中样貌最英俊的。
二十多年前,二老爷高中状元,又风流倜傥。据府中当差多年的仆妇说,当时很多门第顾不得俗礼,主动上门为自家闺秀提亲,云家因为二老爷,一度风光无限。
很多状元郎入了仕途之后,便会失去光芒,甚至会落入潦倒境地。二老爷却没有,仕途上稳扎稳打,到了去年,升任吏部左侍郎。一般来说,各部左侍郎不出意外都会升任尚书,升任尚书意味着的就是入阁拜相。
有文采,人英俊,喜琴棋书画,仕途顺畅——这样的一个男子,娶的却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蒲氏,这一直是让云筝困惑的事。她甚至经常怀疑,二老爷请了专人教云凝琴棋书画,是因为受够了蒲氏的浅薄无知。也因为云凝能歌善舞,她一度猜测二老爷是想把云凝送入帝王家,从而认为他是有野心的人——
一般的勋贵之家,是不会允许一门同出两名重臣的,大多会为了避免锋芒太盛而以一家之主的仕途为重。不为此,三老爷也不会考中进士后就赋闲在家。可二老爷却是从头到尾都没这种心思,一直拼力博得帝王青睐。
成国公曾称病递过辞呈,先帝不允,反而训斥了他一通,只得作罢。二老爷那时可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成国公还能怎样,总不能说二弟你辞官吧,我养着你。
是因这些,云筝总担心二老爷会带来祸事。直到赐婚时,看到二老爷欣喜的眼神,意识到他苦口婆心地说服了二夫人不再胡闹不再抱怨,才觉得自己是误会了二老爷。
而到了如今,云筝心里便只有狐疑了——二老爷整个人都透着强忍着的暴躁、愤怒,全无往日儒雅内敛的样子。人到了二老爷这种地位、年纪,应该是遇到何事都不动声色,而非这般反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皇上针对的是不是二老爷?
成国公府是不是被二老爷连累了?
这想法越来越频繁的在她脑海闪现,却找不到真凭实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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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秋分之前,远在西域的霍天北又犯了众怒。
先前同一天问斩二十八名官员的事,皇上没让人宣扬,可是纸包不住火,这次闹起来的阵仗空前激烈。
霍天北遭遇最猛烈的一次弹劾,多达五十几名文武官员上奏折控诉霍天北借职务之便大肆敛财,私自招兵买马,分明是存了谋逆造反的狼子野心。
带头的人,是成国公与二老爷。
多少人都认为,霍天北这次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处。却没想到,三名阁老力保霍天北。凤阁老致仕返乡之后,替补之人一直悬而未决,这段时间便一直维持着五名阁老的格局。而力保霍天北的三名阁老之中,并不包括为了避嫌不置一词的霍太夫人的兄长秦阁老。
皇上在金殿勃然大怒,痛斥云氏兄弟二人公报私仇、结党诟病忠良。上奏弹劾霍天北的官员俱罚俸一年、廷杖三十,以儆效尤。
同样的三十廷杖,可轻可重。而这次,因为皇上的怒火,饶是武官都丢了半条命,手无缚鸡之力的言官就不需提了,有几个当场毙命。
杖刑后,皇上留下了成国公与二老爷,传太医为二人疗伤,又将几道折子丢给两人,让他们好生看看,想想折子上说的是否属实。想明白之前,留在宫中养伤。
消息传回成国公府,众人都意识到,云家大祸临头了。
脑子转得快的家丁仆妇想借故逃走,却发现官兵已到了府外,守住各个通往外面的出口。
到了晚间,官兵首领带着人在府中核对人员。
要发生什么,已经不需再想。
四奶奶与唯扬不在府里,萧氏的说辞是四奶奶与四爷置气,带着孩子去了云府别院。至于熠航的行踪,说辞是世子性子顽劣,常常私自离府几日不着家,这次也是一样,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官兵闻讯后,立即通知五城兵马司,从速搜寻三人下落。之后也不为难府中人,静静留在府外把守,等待上峰命令。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天。
到了这种时候,萧氏与云筝都出奇的平静、冷静,每日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从云筝小时候的斑斑劣迹,直说到如今。
第七日,萧氏问云筝:“沈大夫不肯出诊,我是近来出门走动时才知道的,不少人求着我从中引见呢。说起来,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云筝一副不想说的样子,“也没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罢了。”
萧氏满脸狐疑,“连我都瞒着?你是不是做的太出格了?”
“没有。”云筝连忙澄清,“我就是给了他两个选择:是要我当街给他磕头,把他磕到云府,还是要我把他的药铺拆掉,用鞭子抽着他和妻儿到云府。”
那时候太医院的太医都请遍了,萧氏的病情也不见好转,云筝只得在民间寻找良医。
萧氏就笑着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你这都叫什么法子?前者也太低声下气了,后者也太霸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