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春桃:“请诸位小姐到厢房稍坐片刻。”随后,才望向一同前来的三兄弟。
霍天赐、霍天齐身着大红官服,霍天北穿着家常黑色锦袍,按理说,霍天北应该像个看热闹的,事实却是那对兄弟不能夺走他半分光彩。
霍天北此时也正凝眸看着顾云筝。
不知为何,她此刻分外沉静,眼神清冷寂寥,静静站在那里,竟是遗世独立之姿。
也不过半日未见,怎么就像是变了个人?
是不是此刻这样子,才是真正的她?
来不及多想,她已转身,忙着将身边两个闺秀亲自带入院中。
几个女孩子之中,有两个在偷眼打量了兄弟三个之后,愣在了原地,对春桃等丫鬟婉言催促回避的言语置若罔闻。她没办法,只得亲力亲为。也由此意识到,今日之后,霍天北的“美”名将被广为传扬。
三兄弟进到厅内拜寿的时候,顾云筝忙着让春桃带人去传话,让那些还在院中游玩的女孩子晚一点再回来。
哪个女孩子看到霍天北,反应都是大同小异。熟知这情况之后,顾云筝觉得还是尽量避免他被人看到为好。女孩子都如安姨娘一样还没事,可如果都像秦姨娘一样,她岂不是每日都要忙着赶走想要委身于他的女子?她可没这闲情。
忙完这些,又得知戏已到了尾声,命春桃取来打赏戏班的银两。她要进门时,恰逢三兄弟往外走。
今日的霍天赐、霍天齐面带喜色,是由衷地为太夫人高兴,又是一向对她和气,见她站在一旁,俱是颔首一笑,遂大步流星地离开。
霍天北却是在她面前略作停顿,审视着她,“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啊。”顾云筝不由抬手摸了摸脸,“我脸色很差么?”
脸色不差,眼神也已又有了迫人的光华。兴许是那会儿想到了不高兴的事?霍天北只能这样猜测,对她笑着摇一摇头,“没事。担心你而已。”
“你是该担心。”顾云筝瞥过扒着厢房门缝窥视他的几个女孩子,无奈地笑,“你快走吧,别在这儿让人瞻仰了。”
霍天北先是挑眉,随即会意轻笑,“害怕了?”
“废话。”顾云筝小声嘀咕,“我手里的东西,不准别人惦记。”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做你手里的东西?”他将末尾二字咬得有些重。
顾云筝就笑,“妾身失言,侯爷不要见怪。”
霍天北笑了笑,举步离开。
顾云筝到了室内,便听到有人在低叹:“侯爷竟生得这般俊美!”别人皆是点头附和。而她则得到了人们连说有福气、与霍天北是一对璧人之类的话。她暗自啼笑皆非。
事情果然不出顾云筝预料,到了晚间宴席间,霍天北那惊人的俊美在宾客间已是人尽皆知。
顾云筝不时笑盈盈地看向太夫人,偶尔会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唯一能确定的是并无欢愉。再看二夫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有人说起霍天北,便会不遗余力地夸赞一番,说霍天北平日待人温和而行事果决,是文武双全又德才兼备的人物。话说得十分顺畅,看得出,是早已说过多少遍了。
以往,外人听了这种话,是半信半疑一笑置之,今日亲眼见过霍天北之后,心情就不一样了。
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还有句话叫做以貌取人。
其实以貌取人的人不少。对于霍天北,顾云筝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情绪以意外、欣赏、哭笑不得为主,从不能生出真正的反感,他俊美的容颜是原因之一——太美的人或物,让人看了心情就会无端明朗几分,哪里还有心思认真计较一些小矛盾、小波折,再加上他待人也算得不错,她待他也就宽和几分。
感受到一道道充斥着羡慕、嫉妒的视线,顾云筝不需看也知道,这些视线来自于几个正是适婚年纪的闺秀。
出身于低微的门第,即便是样貌出众些,即便是性情八面玲珑,若不是凭空交了大运,哪里轮得到她嫁给霍天北?——她从来就明白这一点,也就不会介意别人怎么看待她。
她此刻只想知道林雅柔在做什么。亲自为秦夫人、简夫人斟酒的时候,望向林雅柔所在的席位。林雅柔正神采飞扬地低声说着什么,那一桌的女孩子们皆凝神聆听,满脸羡慕。
林雅柔一定是在回忆,她去西域曾与霍天北同在一座府邸的日子,说那时的霍天北是怎样的一个人。
能怎样?大爷霍天逸战死的时候,霍天北也是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心情可想而知。顾云筝记得李妈妈说过这些,才不会相信霍天北在那段日子会有闲心格外照顾谁,从而确定林太太与林雅柔是夸大其词。
可是人活着就是这样,会遇到各种性情、做派的人。有太夫人那种心机深沉处变不惊的,有大夫人那种吃过大亏也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有二夫人那种随着境遇起落偶尔犯错却不失明智的,有三夫人那种只在意自己的小日子怎么过的,还有就是林雅柔这种自以为是、过于急切——早晚成为跳梁小丑的货色。
所谓知己难求,就是因为人这一辈子,能遇到的自心底欣赏愿意亲近的人太少。同样的,不喜欢却总在眼前蹦来跳去的人很多。
顾云筝也只能一笑而过。
饭后,人们又闲话了一阵子,便先后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