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筝斟酌了一会儿,“酒楼就给方元碌打理吧,我在漪清阁的收入也都给他。他不做官了,就做个殷实的商贾。”那是曾为她出力的人,不能让他陷入窘境。酒楼和漪清阁若是经营有道,来日收入颇丰。
徐默满口应下。
顾云筝问起沈燕西,“他去了哪里?这阵子也没听人提起过。”
徐默如实道:“他一直在皇上和蒋晨东、陆先生之间和稀泥,皇上登基之后,自知有知情不报的罪过,自请降职,外放去做了个七品县令。”
和稀泥,顾云筝听到这三个字,笑了起来。沈燕西还真是最爱和稀泥的人,这本是一些人的为官之道,他却走到了两面不讨好的尴尬境地。
随即又不免唏嘘,如今这情形,心里最不好过的就是沈燕西了。蒋晨东被废了一手一脚,与陆先生、蓝佩仪一起软禁在城西一所宅子内。郁江南如今则已成了京城众人争相追捧的王爷。都是有着多年情分的人,境遇却是天壤之别,不能为谁喜,不能为谁悲。可只要置身官场,就少不得要目睹或经历成王败寇的惊涛骇浪,残酷得紧,容不得人优柔寡断,谁也做不到在两相敌对的人之间两面讨好。
顾云筝有喜的事,过了三个月,胎象安稳了,才放出了风声。
霍天北追封大哥霍天逸为睿王,大夫人也就成了睿王妃。她平日仍是深居简出,听到这喜讯,才与章嫣一同前来道贺。
远在江南的霍天齐获封康王,三夫人获封康王妃。霍天北明白夫妻两个的为难之处,给两人在江南划出了一块封地,夫妻两个就此过起了安逸闲适的日子。他们得知这喜讯、贺礼送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入夏。
到了夏日,顾云筝因为怀着身孕,偶尔心烦气躁。
宫女送来于花季之前开放的香花,她就嘀咕:“做什么要让花儿早开?什么节气看什么花才好,这和强人所难有什么差别?”
这阵子口味也是一时一变,有几日专吃甜食,她心里不想,胃口却唱反调。这晚照镜子的时候见脸颊圆润了一些,就抱怨:“定是总是甜食才这么胖的。这孩子,成心要我变成个胖子才高兴?”
霍天北听了忍俊不禁,捧着她的小脸儿一通亲,“盼了这么久,你总算有了点儿良心长了点儿肉,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她就是不高兴。小腮帮鼓了起来,没好气地瞪着他。
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不知道多可爱。霍天北笑着将她拥进怀里,“想不想打人出气?来,我随你发落,别打得我满脸花就成。”
顾云筝不由笑了起来,心头烦躁烟消云散。
同年秋季,济宁侯萧让娶安氏女为妻,成国公云笛娶柳阁老孙女为妻。霍天北先后下旨,册封安氏、柳氏为一品诰命妇。他不是愿意给人锦上添花的人,但是为了妻子,可以偶尔为之。
这一年,顾云筝在后宫的那片地收获颇丰——在别人眼中如此,用亲身实践证明了部分产于南方的蔬菜瓜果在北方也能成活。她却还是不知足,或是不满产量、成色,或是不满成活率太低,要知道,她可是弄了很多种子种植的,最后能收获的不过几种。
郁江南听说之后,即刻进宫,询问她能否将今年跟着她在宫里照顾各色作物的人借给他。
顾云筝却是有些沮丧地摆一摆手,“等我明年再种一年,产量成色好一些了再说。”
郁江南忍不住笑,索性去请示霍天北。
霍天北自然当即同意,回来后宽慰顾云筝:“那些事交给江南,他自会再寻专人尝试。有你这些经验,足够他推广至民间。你日后专心待产哄孩子就是了。”
顾云筝想想也是,“也好,他忙他的,我明年继续忙我的就是了。”
霍天北又道:“你听说了没有,嫣儿也有喜了。”
“真的?”顾云筝特别为章嫣高兴,随即不满,“王爷怎么也没跟我提?”
“估摸着是只顾着正事,忘了跟你提。”
“嫣儿也是,也不派人过来告诉我一声。”她嘴里嘀咕着,转头就吩咐下去,多给燕王府做些小孩子的衣服玩具,又找了两个可靠的人,带着很多补品去照顾章嫣。
闲时,远在越国的皇帝、皇后、程燕袭常给顾云筝写信来,询问她如今过得怎样,可曾受过委屈。程燕袭还放下豪言壮语:若是大历皇帝待她不好,她大可回娘家去,他保她一世无忧。
霍天北看了,气不打一出来——谁要认下那门娘家了?从哪儿看出他会慢待妻子的?
可程燕袭自有他的一套,至冬日,越国皇帝下旨,册立三皇子为太子,随后亲自为其指婚。
程燕袭大婚当日,也没忘了远在异国的妹妹,写下一封亲笔书信,备下了厚礼,命亲信随着越国使臣来到京城,送到顾云筝面前。
是越国的很多精巧的小孩子玩具、衣物,还有一些奇珍异宝、越国古籍名画。
八公主程艳芸也跟着凑热闹,有信送来,说程燕袭能顺利当上太子爷,她可是功不可没,没少帮他周旋。还说她前些日子也已成婚,嫁的男子的嘴巴、鼻子与霍天北相似。
霍天北夫妇啼笑皆非,礼尚往来,亲自书写回信,命人备下诸多回赠的礼物。
打心底,霍天北与顾云筝对程艳芸的性情并不厌憎,如今想来,那女孩是能为了要得到的东西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心愿落空之后倒也洒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情。只是有些同情尚这位公主的男子,日后可别成了受气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