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允了之后,便见一人身穿紫色朝服,花白胡须的朝臣进来,叩首行礼,他起身后,道:“陛下,臣在平南王府的侍卫尸体内发现,真正致死的不是剑伤,而是剑上的毒,仵作与太医都认为,其毒与三皇子所中的毒性是相同的。”
“毒性相同,”皇帝一反方才和煦的目光,带了三份厉利,站起身子,在殿内踱步,“笑话,这般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皇城之中,这里是大齐的帝京,不是屠场,传出去,外邦如何看待我大齐。”
刑部尚书栗乾之本就跪着,如此只将身子伏得更低,一旁方才稳坐的袁顷名也起身跪地,呼道:“陛下,息怒!”
庙堂内的波澜诡异,是人都无法掌握,其中亦包括帝王,他不免又想起今早提起的谣言,区区一日间,他顿觉民间谣言亦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如今牵连自己第三子之事,他不得不正式面对,杀鸡儆猴也罢,捉拿始作俑者也好,都必须一查到底。
刺客若再猖狂下去,只怕帝京城内死的人更加多!
他立时吩咐道:“袁顷名,去查查今早的谣言来自何处,是何人所为,一查到底,另外栗乾之,将三皇子中毒一事与今早之事并为一案,全城搜捕刺客。”
语言铿锵猛力,不似往日的虚浮无力,如此布置下,圣心何意不难猜测,袁顷名稍稍抬眼,触及皇帝眼中迸射的杀意,暗自心惊。
今夜帝京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华清宫中烛火燃至天明,二皇子府同样如此。
然平南王府的人却是一夜好眠。
旬长清在凌云山上有早起的习惯,天未亮便已醒,但王府无长辈,她亦不需清晨去请安,醒来后被紫缙又压着睡了一个时辰。再起时,天已然大亮了。
醒后洗漱时,便问及卫凌词的病情,紫缙站在一旁,这些小事旬长清自己做习惯了,无须旁人插手,她也有时间回答问题,“卫姑娘上半夜的时候,许是伤口未处理好,有些发炎了,发了低热,好在下半夜的时候就退了,侍女都守着,无甚大事。”
一侧侍女将早膳置于桌上,在一旁的炭炉内加了些炭,帝京内冷得比江南快,眼下已到了炭火保暖的时日了,将一切做好后,才齐齐退了出去。
旬长清拾起汤勺,在白粥中搅动了几下,听紫缙道:“昨夜禁卫军一夜未停,封查了第一楼,抓了邵唐入刑部。”
区区几字,包含了很多信息,旬长清兀自喝了口粥,嘴角衔起笑意,应道:“邵家嫡子,陛下怎舍得动他了,第一楼是青楼罢,怎地逛青楼也有错?还有右相是何反应?”
旬长清比起以前成熟了很多,问的话也都问到点上了,紫缙也料到她会问及这些,“昨日传出来的谣言是邵唐在第一楼中酒后醉言,本不是大事,可偏偏遇上您被刺,加之侍卫所中的毒与三皇子亡故时一样,陛下恼怒可想而知,便先抓了邵唐,审问缘由。”
昨夜之事,紫缙便已查得如此清楚,想来也费了不少功夫,定是安插了人在刑部,她又忆起母妃在京中时的事,随即问道:“母妃在帝京可留了人?”
紫缙的脸色变了变,她也不愿隐瞒郡主,实言道:“王妃在京中留了数人,但有些亦折损,剩下不过三成的人,亦不可轻信,容属下一一排查后再来回您。”
“也可,你行事我也放心,”旬长清放下碗筷后,起身往西边的屋子走过去。
不经意间抬首,天上飘来几片雪花,小小的一片落至地上便化了,沾之即湿,旬长清小跑着入了廊下,门外守着纤雨,约莫着一夜未眠,精神颓唐了些,眼眶下也可见两团乌青。
旬长清示意她去休息,可纤雨摇首,面色凝重,“待小姐醒来,奴婢再去歇息。”
怜她一片忠心,旬长清放缓了语气,劝道:“不用了,你若不放心王府的人,我亲自守着,可成?”
纤雨站在那里并未挪步,不肯松口,“您自个都是孩子,如何照顾小姐,您还是自己回去休息。”
这是拿她当不懂事的孩子了,旬长清见人执着于此,卫凌词身边的侍女她无权斥责,只好压着性子,道:“我不是孩子,你且下去,我守着她,保证寸步不离。”
再三保证只惹来了纤雨的不悦,她抬眼就道:“如何不是孩子,昨日您与小姐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害她伤口裂开了,发了低热,小孩子粗手粗脚,可也没见您这样手重。”
原来这就是她做的‘坏事’,昨日她不过心下不舒服,想出出气罢了,未曾想到引来这般的后果,她虚心一笑,笑容漾开了来,“那既然如此,姐姐在这边守着就是,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纤雨也不敢真拦着她不让进,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府邸,寄人篱下,她须去催促郡主府内的人,将屋舍快些修好,早日离开这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