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想起来了,原身曾经远远地恋慕过一个人。
姬昭在她八岁的时候,将她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打那之后,她就忍不住有意无意地关注这位光风霁月的大殿下,知道他得圣上嘉奖会开心,看到他被人攻讦会恼怒,宫宴上老远偷看他一眼,就会高兴许久。
直到她再大些,她才明白这样的心情意味着什么,可惜那时候姬昭已经出了事,她也不得不扮作男子接触官场,小小少女便要承担起一个家族的责任,两人今后再不会有交集,她心知肚明。
她知道姬昭双腿尽废和姬雍脱不了干系,所以后来张贵妃提出让她去姬雍府上当细作,她头脑发热就答应了。
后来……跟着原身一道消逝的,还有这段不能诉诸于口的爱慕之情。
姬昭眼眸微动,略带讶然:“沈郎君,你怎么了?”
他顿了顿,摇着轮椅过来,伸手给她递了一块帕子。
沈鹿溪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她胡乱擦了把脸,吸了吸鼻子,略带哽咽地道:“我没事,只是想到大殿下当年救过我性命,心中感激,又遗憾多年未能好好道谢。”
姬昭笑了下:“不过举手之劳,难为你还记了这么多年。”他倒有几分欣赏:“重情重义之人难得,你好生在六郎身边当差,便算是谢我了。”
沈鹿溪勉强控制好突然袭来的情绪:“殿下怎么会在这儿?”
姬昭道:“本来是想来垂钓的,不过日头太大,我已是打算回去了。”
沈鹿溪也没心思管手里那条裤子了,胡乱把它往布兜里一塞,闷闷地伸手去推姬昭身后轮椅:“我送殿下回去吧。”
她说完,目光不禁落在姬昭腿上,心头一阵难过,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这是对姬昭的冒犯,急忙收回目光。
姬昭却觉察到她的目光,微微笑了笑:“你大大方方地看便是,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他为人颇是随和,并不因身份贵重就拿架子,也不因身有残疾就心怀阴暗,难怪当年于清流之中颇有美名。
沈鹿溪忙解释道:“卑职没有别的意思。”
姬昭嗯了声,又冲她安抚一笑:“我知道,不用担心。”
就是沈鹿溪这样的糙人,在姬昭这样的神仙人物面前,也难免注意起形象来,不着痕迹地整理着衣裳和头发。
他和她闲话了几句姬雍的事儿,两人很快到了后面的长清殿,姬雍正在长清殿内坐着,手捧一本经书随意翻阅,见到沈鹿溪推着自己大哥过来,有些讶异:“你们怎么碰到了?”
他目光又落到沈鹿溪脸上,那里明显两道泪痕,他皱了皱眉:“你哭过?”
姬昭笑:“沈小友倒是至情至性,我多年前不过顺手救过她一回,她方才一见我就哭的很是伤心,难得知恩图报,人品贵重。”
姬雍目光从她满脸的泪痕上掠过,又扫过她有着刻意整理痕迹的头发衣裳,不由轻轻蹙了下眉。
他抬手招了招沈鹿溪:“她吵闹得很,我带她先出去了,免得搅扰你清净。”
姬昭轻轻颔首,沈鹿溪也勉强定了定神,冲姬昭行了一礼。
姬雍带着她走到了前院,他皱着眉转头:“你和我大哥……”
沈鹿溪有些迷茫地抬眼:“啊?”
姬雍瞥了她一眼:“罢了,没事。”
…………
沈鹿溪晚上歇息的时候,原本纷乱的思绪才平复了些,原本怦然的心动也缓缓平复下来。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大殿下却是是男神级的人物,光风霁月,人品温厚,值得原身那般青睐,而且神奇的是,她和原身对异性的审美还挺一致的,八岁那年若是换成她,她定然也会忍不住对这位大殿下动心。
这也难怪她见到姬昭时,会受到原身残留下来的情绪影响,心绪有如此大的起伏,真真正正是至死不渝。
以后若有合适的机会,她也许可以把原身的爱慕之意转达给姬昭,好了却她一桩心事。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具体如何落实,她也没个章程。
接下来的几日她再没见到姬昭,有足够的时间梳理情绪,心境也慢慢平复下来。
等她大姨妈刚走的那天,就到了朝明帝带人来围猎的日子,姬雍带上他们一干人等,前去长风猎场相迎。
朝明帝到底以国事为重,这回来长风猎场,见苏皇后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主要是为了收回晋朝失地,连下北戎五城,大圣归来的华将军轻功。
说到北戎战事,朝明帝就恨得牙痒痒,北戎骚扰晋朝边境多年,几年前朝明帝一怒之下还去御驾亲征过,只恨那北戎人骁勇,他御驾亲征没成,人差点没搭进去。
还是姬雍当年率兵亲自去把他捞了回来,说来因为这事儿,沈鹿溪她祖父还在姬雍麾下当过差,只是俩人都挺倒霉的,姬雍后来中了奇毒,她祖父不久之后也过世了,俩人从此一落千丈。
这回华将军能大胜北戎,朝明帝自然觉得扬眉吐气,先把自华将军起的每个将领都封赏了一番,又十分贴心地特许:“这回爱卿对上北戎,虽是大胜,但想必也折损了不少精兵良将,朕许你在京中挑选人手补充入伍,只要你能看得过眼,可以不经兵部礼部调令,直接调到你麾下。”
这是直接给予了便宜征兵之权,这可是极高的殊荣和权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