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鹿溪略一犹豫,华将军却摇头:“不妥,现在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这边战乱迭起,早有宵禁严令,纵然有我的手书,小沈怕也出不去城门,也会惹得朱右怀疑,影响咱们行动,不如让小沈先留在此处,明日一早,我差人送小沈出城,如何?”
姬雍手指微顿:“好。”
华将军又和姬雍就着细节商议一番,直到深更半夜,众人才各自散去睡了。
沈鹿溪睡的不怎么踏实,早上起来的也早,没料到刚进花厅,就见华将军神色凝重,姬雍更是面沉如水。
她一惊,忙问道:“可是有什么变故?”
华将军看了眼姬雍,这才斟酌着开口:“方才朱右府上派人送来了一张帖子……”他顿了顿:“邀请你去参加明日那场晚宴。”
沈鹿溪紧张起来:“难道他看出什么了?”
华将军却摇头:“若他真猜出来了,只怕现在已经下令搜城了。”他提点道:“你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太子府侍卫,赶在这时候进城,朱右自然有所怀疑,大概是想借此试探你一番。”
沈鹿溪皱了下眉:“可是我在太子赴蜀之前,就已经给华将军投过拜帖,约定要来长风了,朱右应当是知道的。”
华将军道:“所以朱右只是怀疑试探,若是咱们在太子赴蜀之后才联络起来,你现在估计都无法入城。”他又宽慰道:“你放心,他唤你去晚宴也只是为了试探,我和其他几位将领才是被他重点盯着的,你赴宴完便回……”
他话才说了一半,姬雍直接出声打断:“不可。”
他转向沈鹿溪,直接吩咐道:“你现在就回去。”
华将军暗暗诧异,这位太子可一向是以大局为重,何曾见他这般意气用事?何况沈鹿溪也是他属下,为臣子的帮主上分忧不是常事吗?
他忙劝道:“不可,朱右才下了拜帖,小沈便急匆匆地回去,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朱右她这厢有鬼吗?届时朱右查出她来的时候带了个小妾,回去之后人却没了,或者换了个人,那更是会暴露您的身份!我若是他,定会在出城的路上给小沈使绊子,暗中将她带走拷问,那才叫麻烦,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去赴宴。”
朱右的请帖便是试探,如果她大方去赴宴,那自然打消他的疑心,若是就这么跑了,朱右定然会觉察不对,进而有下一步行动。
沈鹿溪虽然平时比较咸鱼,但这一路上见百姓流离失所,哀嚎遍地,她也于心不忍,能出一份力自然要出,何况又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去个晚宴而已,要说危险,姬雍华将军和其他几个将领可比她危险多了。
她也跟着劝:“华将军说得对,而且您不是也在想用什么身份潜入晚宴吗?到时候您再假扮成我的妾侍,我带您一道进去就成。”
姬雍:“……”没完没了了还。
他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他何尝不知道她此时留下比走要安全一些?方才不过是关心则乱,他垂眸思量片刻,终于颔首:“到时候别离我太远。”
他顿了下,又补一句:“一直在我身边呆着。”
沈鹿溪忙不迭点头。
好家伙,不就是赴个宴吗?至于这么腻歪?太子什么时候这么儿女情长了?
华将军目光在他们两个黏黏糊糊的‘大老爷们’之间逡巡,不由沉默片刻,又低头看了眼腰间夫人亲手给自己织的绦子,这才有种自己是正常人的安心感。
…………
晚宴那日,沈鹿溪自己倒是没什么好收拾的,倒是姬雍得好好装扮一番——有一说一,他盛装打扮之后真正是眉目如画,她眼珠子都快看直了。
不过姬雍自己脸色却臭的很,用膳的时候仿佛嘴里嚼的是朱右的骨头。
华将军带着两人去了朱右府上,这个拥兵自重的逆贼竟是半点遮掩也没有,把一个将军府修的如同王府一般,处处尽是雕栏画栋,就见阑干上的彩绘都是用金漆刷的,看的沈鹿溪眼睛都直了,攥着姬雍连连哎呦。
果然就如华将军所说,见她干脆来了,朱右反而越加放心,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按照身份给她安置了个末席。
沈鹿溪趁机打量了这位逆贼一眼,传闻他当年也是蜀地一员为国尽忠的猛将,不过这些年不知是不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已经是个目光浑浊,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凡这等宴会总少不了美人作陪,朱右在上首高笑了声,拍了拍手,十几个高鼻深目的胡姬便带着香风入内,在堂中身姿曼妙地歌舞起来。
朱右抬手招了招,相貌最出挑的胡姬便盈盈上前,主动依偎在他怀里,笑语阑珊地跟他说些什么,纤纤手指捡了个鲜果喂进他嘴里。
他吃下一枚果子,目光忽的投向沈鹿溪。
沈鹿溪还以为他瞧出了什么,一时紧张起来,不着痕迹地挡了下后面坐着的姬雍。
朱右却在此时端着酒盏起身,冲沈鹿溪笑:“沈郎君不光自己生的美,就连屋里的姬妾也这般貌美,胜过我府里那几个俗物许多,真是令我好生艳羡。”
沈鹿溪正要自谦几句,朱右忽的把怀里的胡姬往前一推,大笑道:“我拿此女和沈郎君的姬妾交换,另附珍珠十斛,黄金十两,这府上的古董玉器随你挑,如何?“
沈鹿溪:“……”
姬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