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作者:大风刮过
第二天,年三十。
顾况大早起床,出门就看见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的程适。程适一见他立刻晃过来,伸手向院南一比,压细嗓子:昨天半夜来的那个人,我在门缝里看怎么像那位司徒大人似的。
顾况不禁佩服程适一双雪亮的贼眼,低声道:轻声些,那位大人此次来不知道是办什么要务,不能暴露行踪。
程适咧嘴道:晓得了,我只当不认识他。斜眼看顾况,顾贤弟,你离我三尺远是不是防着我再怎么着你一口?你放心。伸手剔了剔牙,昨晚上那一口,我回房也漱了半天嘴。
顾况铁青下睑,回头便走。程适在他身后抹了一把嘴,龇牙嘿然道:不过别说顾贤弟,亲着滋味却不错,软得很,又嫩滑。哈哈
眼角的余光蓦然瞥到,恒商正在近处一根廊柱前一动不动地站着。
顾况和程适过年,总归只有几个字:新衣裳、压岁钱、放爆竹、吃肉。
小县衙里被几个红灯笼一点缀,喜气洋洋。顾知县在院子里逛了一圈,袖子里揣着昨天晚上封好的红包,给内衙里的下人们每人一个。
顾况谨遵著刘铁嘴当年的教诲,待人无上下贵贱,皆当礼之。递红包时都双手送过,厨子门房丫鬟皆甚感动,觉得新知县大人虽然寒酸些,但当真是好人。
程适讨顾况便宜时被恒商看见,恒商百年难得的小白脸绷成千年冻就的冰雕,拂袖向饭厅去,程适料定他心中醋海翻涛浪高千丈,觉得十分得意。顾况在院子里发红包尚不知情,程适晃晃悠悠跟在恒商后面,也进饭厅去和恒商搭个讪。
那位司徒大人也在饭厅里坐着,正在恒商身侧。程适晃进门,先向恒商道:哈哈,今天节下,千岁起得甚早。抱拳一揖,再向司徒大人问个安。
恒商勉强点了个头,程掌书也甚早。
程适拉张椅子坐下,露着牙道:方才在回廊下看见千岁,只是千岁走得甚快,没来得及请安,千岁莫怪罪。诚心让恒商添堵。
恒商哦了一声,眼却不看程适。程适又道:顾贤弟他方才只顾着和小的说话,没看见千岁,不曾请安,千岁别怪他。
恒商在衙门里住着,不能暴露身分,程适一向尊称一声窦公子,今天仗着没下人在,故意一口一个千岁,恒商两道墨眉锁着,更不看程适,倒是那位司徒大人笑了笑。
程适接着道:我见顾贤弟去发红包,想来等下就过来了。
恒商淡淡道:我晓得。
司徒暮归望着门外笑道:外面应该是顾知县过来。恒商侧头望,程适靠在椅子上晃一晃腿。
顾况发完一圈红包,恍然记起忘了一件事情,先赶到饭厅来向恒商和司徒大人问安。进门还没开口,恒商先温言道:景言,衙门里没什么要忙的了吧?
顾况向司徒大人躬身一揖,忙回恒商的话:没什么,人也不多。只是寒酸了些。方才记起来有件事情未办,我吩咐人上饭,你您和司徒大人先用着。
恒商心中被这个您字一刺,道:今天虽是三十,莫再劳神铺张,交给下人就好。先吃饭吧。程适就接话:开门炮还没放呢,先吃饭。什么事情?吃完了我帮你对付。
顾况道:忘了写新门联。
程适立刻道:吃了饭包在愚兄身上。
顾况抽了抽嘴角:程贤弟那几笔字……咳,好意愚兄心领了。司徒暮归扬起了眉梢,又笑了笑。恒商望着顾况的双眼,轻声道:我帮你写。
顾况脸上没来由有些燥热,颇不自然地笑了笑,好。想想这个字有些不恭敬,还有司徒大人在眼前,又添上两个字:多谢。还是觉得甚生硬,一时却想不出如何应付。恒商只一直看他,顾况的心中又像被什么揪住了,钝钝的难受。但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顾况又弄不明白。他自从听了程适的话后,见到恒商,总不由自主想起程适讲过的话,若那些话当真……顾况又开始觉得站也不自在,坐也不自在,胡乱应付了几句话,出去点开门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