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蕙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诧异。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以为,他在外面游历,会少不了伎子、歌姬甚至女/妓的。那些文人们,以此为雅事。
陆睿望着她的眼睛。
因为不想让你再难过。
因为我没想到,你会难过成那样。
因为太忙,每日里都赶路,想尽可能走更多的地方。他牵着她的手,懒懒地,你也该慰藉我一下。
他说的,温蕙信。因他的手掌变粗糙了。从前他手指上有笔茧,手心却保养得很好。如今他回来,手心都有茧了,那是长时间握马缰才磨出来的。
许久,温蕙嗯了一声,温柔抚慰。
小别自当胜新婚。一年的分离,岂止是小别。
帐子中弥散起栗子花的味道。
待清理过,响起了年轻夫妻的喁喁私语,分别许久,自然有许多话说。
温蕙一直心里有个事,等了一年了,终于可以问他:会试到底为什么涂了名字?母亲说,你的水平,二甲出身肯定是没问题的,你怎地竟还看不上进士出身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并没有看不上进士出身。你们曲解了我的意思了。陆睿却说。
当然也有别的原因。当时京城很乱,虽然四大仓案算是落定,我只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这时候入仕,不是好时机。陆睿道,只我也没法跟别人说。朝堂上几乎半空,空出来多少职位。同进士怕是都能立刻授官了,人人都觉得正是好时机。
那真是让你料对了。温蕙道,就前些天,母亲还说,这一届你避过了,也挺好的。京城的事,让人怕呢。
陆睿却道:我这不是料。有充足的考据,再推论,那才是料。我只是一点直觉,碰对了而已。这顶多算运气。
温蕙的心,全偏在他身上,道:那你也是运气好。
陆睿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则是,我以前其实颇骄狂,只到了今年,才真觉出来自己浅薄,是真的火候不够。
我以前闭门造车,胸中理想是金榜题名,跻身仕林,辅佐君王,经世济国。听起来都没错,只泛泛,又空又大。落不到实处。
自结识林梓年,我才惊觉自己见识浅薄。世界之大,九州之广,世道之阴弊曲屈,岂是书上能说得尽的。
旁的不说,便说青州,说卫所和卫军。我也不是第一次去青州了,原以为自己对卫军已经颇多了解,结果这一次去,想问的问题比上一次还多。大哥都叫我问得招架不住了。
我发现,有些问题明明就摆在那里,如大哥他们,却仿佛看不见。又或者是,根本早已经习惯,丝毫不觉得有甚不对。这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的情况,这是普遍。再一想卫军有多大的规模,就令人心忧。
我又跑了山西陕西河南,发现的确如此,这都是多年累积才有的积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