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温玉稍有不甘心,“卓安呐,也算是我们从小看大的,什么都挺好,上回回来改口叫妈,我还挺激动,就是这人总不回来,都半年了……”
顾希芮一听这话又没法接了,随便找了个由头,结束了谈话。
心说半年算什么,在他突然出现之前,他们都四年没联系了。
她那时以为,和林卓安,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
人越长大,好像对近几年的事情都忘得七零八落,像顾希芮大学四年,成绩不差,活动没少参加,追求者前赴后继,但真提到什么人什么事,又一定会在描述中加上诸如“也许可能大概是,然而未必不见得”之类的修饰,俨然已记不清全貌了。
相反,对于年代久远的那些人和事却印象尤为深刻,她记得在怀德私立读书时没男生追她,从没被评过校花,记得去酆城祖宅祭祖时看过露天电影,回去的路黑麻麻,也记得十多年前当林卓安跟着陌生人离开,她是怎么样追在他身后破口大骂。
顾希芮时常想,要是记性差一点就好了,不要记好也不记仇,后来是不是就不会几次三番在被人告白时,突然有点悲观。
林卓安跟他爷爷回去帝都后,足足有小半年,她但凡提及此人都是“白眼狼”以及一大串十二岁小孩极尽所能能说出来的所有难听的话。
后来她无意间听到大嫂、也就是林卓安的养母齐静如在跟人打电话时嚼舌头,大嫂见她在睡觉也没避讳,被人问到家里那个学神儿子是要考t大还是p大时,大嫂才三言两语告诉对方,他被家里人认回去了。
对方似乎觉得可惜,大嫂“嗤”了下,硬声反驳道:“我们还有卓越呢!卓安成绩是好,但在学校里总惹事儿,爷爷真要把顾家以后交给了他,那迟早败完了!再说到底不是亲生的,这万一人家等以后才找到他,那不是把顾家都送外人了吗?我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早就迷蒙醒来的顾希芮,听到这里瞬间就醒盹儿了。
大嫂这番话,加上以前她和大哥总对两个儿子特别双标,用小丫头已经能解一元一次方程的小脑袋瓜也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
肯定是爷爷太喜欢林卓安,而顾卓越成绩稀烂,大哥大嫂对他不好他才走的。
她照着林卓安给她发过许多信息的新手机号打过去时,就这么问过。
电话那端的林卓安敷衍了两句说养父母没对他不好,就把这事儿褶过去了,他似乎没想到从不接电话回信息的小丫头竟然破天荒的主动打来,语气挺轻松的,问了她不少事,比从前话多。
小丫头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知道了林卓安离开顾家另有隐情时,她已经脑补出了一部完整的“养子寄人篱下卧薪尝胆熬的苦尽甘来”的八点档大戏,心里的气散的差不多了,还有点同情大侄子。
想起大嫂跟别人聊到的事,她问林卓安,“大侄子你是不是要考大学啦?t大还是p大?”
电话那端听了这称呼,笑笑的配合着她问,“小姑姑喜欢哪个?”
顾希芮哪儿懂t大p大孰好,但为了保持长辈威仪不崩,硬是操着老成持重的口吻指点江山:“哪里的饭好吃,就考哪里,吃饭皇帝大。”
吃饭比当皇帝还重要。
林卓安笑了半天,应下了,没多久,白城热得要靠空调吊命的时候,他打来电话说,“成了,姑姑说t大,那就t大。”
后来从顾爷爷那里得知,林卓安玩儿似的,还拿了个帝都理科状元。
他没忘给太爷爷报喜,这让顾老爷子老怀安慰,叫厨子做了一大桌酒菜,遥祝一下。
席间,顾老爷子有口无心说了句,“高兴归高兴,但卓安现在算不得我顾家人了,我这心里还是挺难受的,希希、卓越你们能不能争点气,咱顾家虽然会做生意,可祖上还没出过一个大学生呢!”
顾希芮下意识去看顾长江一家三口,大哥大嫂面露尴尬,笑得一点儿不真诚,顾卓越直摇头,嘴里念叨着“我不行我不行”,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也是那天,顾希芮头一次对“考帝都大学”有了点模糊的认知。
五年前,顾希芮十八岁,她参加高考时,林卓安已经在国外读完研回到帝都,她虽然够不上top2的分数线,但报个帝都中文大学还是比较稳妥的。
林卓安说要给她个惊喜,她心有灵犀的问:“是不是下周要来给姑姑贺寿呀?”
“小屁孩,成人礼想要什么?”他笑吟吟的问,并未否认。
顾希芮想都没想,“你!”
“你给我做个1:1等身的你,我放门口镇宅,去年我爸酒店关张以后,什么奇葩都从地底下冒出来了!你比较凶,来给我镇一镇!”
她从不避着跟他说家里的事,但林卓安前两年都在国外读研,说了也没用,只能当个树洞吐槽一下。
林卓安那头默了默,“等我有能力了,会尽力帮小叔公东山再起的。”
“但我什么时候凶过你?”他顿了顿,问。
顾希芮“嗐”了一声,“我逗你的,现在他不做生意了,收收房租过小日子,吃得香睡得好,比以前可强多了,下周六我生日,你早点过来帮忙啊!”
周六那天艳阳高照,顾希芮早就穿上了美美的小礼服,请化妆师做好妆发,然而左顾右盼了整晚,直到酒席结束,才确定大侄子不会突然出现给她什么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