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的目光又向身侧微动。
当下便又有随从端了托盘过来,托盘上同样盖着锦缎,而这一次不等张敬贤动手,便有另一个侍从走上前来,主动掀开了托盘上的锦缎。
锦缎下,是一只碧绿似春水般的莲华琉璃盏,自然,不及飞天琉璃华彩瑰丽,但却胜在柔光莹莹,从那纯净的气质来看,似又更胜一筹。
张敬贤强行不去细看那琉璃盏,只道:“我不……”
程灵道:“听闻大司马颇有收集各类珍宝之雅兴,张大人不妨将其献予大司马。想必大司马见到张大人如此孝心,也当欣慰。”
张敬贤:“我……”
程灵手掌轻拍,顿时又有一随从端来一托盘。
这次托盘上放着的却是一个足有尺许长的精美宝箱,宝箱盖子掀开着,露出了内中各色金银珠宝,光彩耀目,不知其价值几何。
程灵道:“听闻张大人家中小郎年方七岁,些许资财,给张小郎做几把弹弓玩耍。”
张敬贤:……
张敬贤顿时一咬牙,拱手说:“程大人太客气了,黑甲军入城,此事虽然极为难办,但你我兄弟是何交情?这个事情,在下是无论如何,也必定要帮程兄办到的!”
说完,他自己张口就是一顿笑。
程灵微微笑道:“张大人才是当真过谦,你的心意,在下明白了。”
说话间,两人对视,又互相抱拳,拱手微笑。
第284章惊险夜宴
六月中旬,魏国使团入陈都,觐见陈帝,递交国书,并带来了魏国国宝飞天琉璃像。
一时间,引得陈都风声赫赫,上下皆动。
那飞天琉璃像之美,迷彩幻目,剔透晶莹,简直不似人间能有。凡有所见者,无不惊艳生叹。
不过数日间,这飞天琉璃像就在陈都传出了偌大名声,更有一桩又一桩具备神话色彩的传说,不知怎么,就被附会到了这尊飞天琉璃像上。
有了这种种传说做注脚之后,这飞天琉璃像的国宝之名,就更加被坐实了。
陈帝得此宝,一时珍爱异常,接连设宴数日,都是为了观赏飞天琉璃像。他又命舞姬歌者以此为题编排剧目,日夜纵情,醉生梦死,简直不知今夕何夕。
正所谓上行下效,陈帝这种活过今天没明天的态度,显然也影响了整个陈都的风气。
程灵亦在陈都见识到了另一种不同于魏京的繁华。
如果说魏京的繁华是堂皇的,大气的,更体现在文化繁盛,衣食丰富,人民兴旺方面,那么陈都的繁华就是糜烂的,腐烂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恶臭的!
在陈都,程灵见到过当街抢人的纨绔,见到过被殴打无力的老翁,见到过哭泣零落的少女,见到过家破人亡的孤儿……
太多太多了,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有看起来不相同,内核却又相类似的悲剧故事发生。
在权贵阶层面前,普通的平民就如同草芥,而比草芥还低一等的贱民,则根本就连“人”都不是!
不是他们真的不是人,而是在高高在上的贵族眼中,这些人的价值约等于无。约等于无的人,便连牲畜都还不如。
每一天都有荒唐在程灵眼前刷新,再到第二天,又有更荒唐,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如说在某一次的国君夜宴上,陈帝命人推出了人体盛,又有衣着单薄的美艳舞姬依偎到了程灵怀中,柔若无骨的酥手不由分说便往程灵身上摸索而来。
程灵立刻将人推开,陈帝便迷蒙着醉眼道:“怎么?程少卿看不上这贱婢?”
不等程灵答话,陈帝招手让那舞姬到自己跟前来。
舞姬袅袅娜娜地走过去,陈帝将人一拉,忽然拔出腰间佩剑,刷一下,血光飞溅,舞姬痛呼,一双玉臂便飞天而起。
随后砰砰砰滚落在大殿中,猩红的地毯上。
陈帝居然就这样将舞姬的手给斩了!
程灵顿时握紧了身前桌案上的酒杯,指节用力到发白,险些当场就将这青铜酒樽给捏碎。
陈帝当众斩断了舞姬的手,却浑然不当回事,只是醉醺醺地命人将舞姬拖下去,一边笑着说:“贱婢无能,伺候不好程少卿,朕自然不容她。”
大殿上,便有数名陈国官员出声应和,轰然为陈帝叫好,陈帝得意地哈哈大笑。
陈帝招手,又有舞姬往程灵身边依偎过来。
程灵立刻起身,放下酒杯抱拳道:“请国主恕罪,外臣不胜酒力,需得先行告退了。”
说完话,也不等陈帝说什么,她放下手,转身就向殿外走去。
程灵走得太干脆了,当时简直惊呆了殿内一干人。包括魏国使团中人在内,许多人也没料到程灵会这么大胆,说走就走,一下子倒是显得他们这些还留在殿中的人有些尴尬起来。
邹威等官员互相对视,何宴清握着拳头,暗暗咬牙,忽然也猛地站起身来。
“请陈国主恕罪,外臣也不胜酒力,告退了。”
何宴清说完,拎起袍角,大步就跟上程灵。
最后,殿中留下邹威几人,邹威硬着头皮说:“程大人与何大人都是我国俊彦,只是年轻了些,饮不得酒,并非故意失礼,国君莫怪,哈哈,哈哈哈……”
陈帝醉眼通红,呵呵笑说:“不怪,不怪。朕又岂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来啊,继续饮酒,奏乐,舞起来,哈哈哈……”
醉生梦死,酒池肉林,丝竹靡靡,又是一个不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