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纾意走后,纯熙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终于被合作方的电话催了出去。这两天,她一直在两种不同的自我中反复横跳——一个是悔恨自责思念着孔安的自己,一个是麻木冷漠延续着野心的自己,前者年轻而深刻,后者年老而衰颓。她在一种惯性的牵引下继续与客户见面、谈判、讨论方案,以及进行着一些大多发生在夜间的潜规则交易。
高档会所里,年轻帅气的服务生蹲在纯熙脚边为她倒酒,她面色冷漠地说了句:“不用了,给王总吧。”
身旁的女人笑了笑,招手示意那服务生坐到她那边去,道:“怎么了?周小姐,今天看起来兴致不高啊?”
“没有。”纯熙淡淡地说道,“最近,有点感冒,头晕。”
“哦?说起来,你好久没出来了。”女人一边摸着男服务生的脸,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结了婚,转性了,改做贤妻良母了。”
纯熙听罢一笑,道:“王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好像我以前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一样。我心里,可一直都想着我们家老韩呢。”
“算了吧,都到这地方了,还装什么贤妻良母呢?”女人妖艳的口红已经沾染到了男服务生白净的脸上,她饮了口酒,道,“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肯叫我一声姐,能赚钱的事咱们姐妹当然得一起做。不过,说实话,最近,你们家老韩那边风声不太妙啊?”
“嗯?”纯熙怔然,她很久没有关注过韩彩城了,王总的意思,大概是有了什么内部消息,她对此一无所知,却又不便表现出来,只得统一的话术遮掩道,“您又是从哪听的谣言?老韩要是有问题,我还出得来吗?”
“是,不过,我看你这脸色也不好,你说要是完全没出事,我倒也很难相信……”
纯熙仔细想了想,最近上面对娱乐圈和资本圈的大清洗已经秘密展开,韩家虽然背景雄厚,但这样的背景,也极易在权力斗争中一败涂地。王总的消息,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这个事,我得再考虑考虑。”王总接着说道。
纯熙微微一笑,道:“王姐还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条件?倒不必说得这么严肃!”王总道,“就是想借你个人情。你们公司的那个女明星,叫什么晶来着,袁晶吧好像……”
“怎么?您什么时候对女人有兴趣了?”纯熙笑道。
“不是我,是我想借她送个人情给老赵,那男人真难搞,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他喜欢这个的。但那个袁晶,好像还有点骨气,不同意……”
这两年,随着各项禁令出台,不只是娱乐圈,几乎各个行业都遭遇重创。若没点官场上的人脉,再根基深厚的企业在这百业萧条的世道里也难以存活。
袁晶的确是这几年少见的天然美女,若不是听王总说,倒也不知她这么有骨气。可骨气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守住的。纯熙想了想,笑道:“这事儿,我只能说尽量。她要真像你说的这么有骨气,死也不同意,那我也不能把她给你绑过去吧?”
“诶?你还别说,你要真有本事把她绑来,说不定正戳中了老赵的性癖呢!”
纯熙目色一沉,背过身去,掩藏住眼底蠢蠢欲动的愤怒。
女人并未察觉到她的变化,此刻的她正转身戳着身旁男服务生的脸,戏谑地问道,“你喜欢吗?听说你们男人都喜欢这个。”
男服务生腼腆地笑着,摇头道:“没,没,要是女朋友不愿意,那当然是不行的。”
“嗯?你有女朋友了?”
“不,没有。我是说……要是以后有的话……”
“以后?还等什么以后?这不就有个现成的?”
“姐……”
眼看着气氛就要变得暧昧,纯熙站起身来,道:“我出去一下。”
走出门后,纯熙径直穿过走廊,来到洗手间。她一晚上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并不需要上厕所,只是这偌大而嘈杂的楼层里,只能在这一处私密的地方寻得僻静。
纯熙站在公共洗手台前洗手,夏日空调间里冰凉的水流穿过指缝,一种异样的感觉飘上心头。
纯熙缓缓抬眼,从面前的镜子中看去,身后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是孔安含笑的脸。
她心下一凉,刹那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急忙转身,却只见那张幻觉里的脸骤然清晰。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她难免受宠若惊。
纯熙走下洗手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走近他,道:“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孔安自然地说,他看着纯熙,脸上的笑意神秘莫测,“我去你家,没找到你,所以,只有找到这儿了。”
他的跟踪技术不知何时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不输纯熙。当然,也或许是纯熙近日一直神情恍惚的原因,这一路上,她丝毫没有察觉。但她此刻依然难掩内心的兴奋,只要见到他,她就会激动、快乐。
孔安看着纯熙,笑了笑,向她走近,近到她不得不后退到走廊一侧狭窄的墙角,他的手沿着她的腰攀上她的肩膀,贴在她耳边问道:“事情谈完了吗?”
他的鼻息沿着耳朵一路播撒到她的脖子里。如此近在咫尺的呼吸令纯熙一阵眩晕,他的气息比任何酒精都要有效。纯熙勉强站直了身体,靠着墙说道:“还没有。”
“嗯?到哪个环节了?”孔安接着问,暧昧的话语与他暧昧的抚摸一样,令纯熙两腿发软。她想,他大概早已猜出包厢里发生的事。只是,不知他是否认为她也做了。但她此刻根本没有心力解释,因为他的手已经撩起她上衣的下摆钻进了她的裤子。
纯熙奋力地抬手按在他的胸前,低声道:“不,不要在这里。”
这个位于洗手间外的空旷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里,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孔安笑了笑,低头看着她浅色衬衣领口下被紧身内衣包裹着的胸部,为了搭配白日里与客户开会所着的白领西服和轻薄衬衣,她不得不穿上了一件贴身塑形的胸衣,这让她的胸部显得更加丰满坚挺,乳沟也深了一寸。这样精英干练的形象,本是孔安所没见过的,然而就在见到他的一分钟后,她便从一个高冷严谨的职场女性变成了这般迷离荡漾的模样。
孔安的手还隔着内裤在她的臀肉上揉捏,另一只手则悄然解开了她衬衣最上方的纽扣,道:“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纯熙还没想到答案,便听他接着说道:“还是去你家吧……开车了吗?”
“没,有司机……”纯熙回答了一半,才想起来他前面的问题,忙道,“不,也不要去我家。”
“为什么?”
纯熙答不上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不合常理的问题——一个男人,在问一个有了丈夫的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去她丈夫的家里做爱?
“不,反正不行。”纯熙凭着一丝源自本能的理智艰难地维系着自己的拒绝。
孔安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去哪儿?”
他的鼻子蹭在她的眼睛上,连同她的鬓角发丝都变得酸软。
“嗯,去,去……”纯熙的鼻子被他的唇压着,喘不过来气,大脑也断断续续地连不成一个完整的思考。
“看来你是不想做了,那我走好了……”他说着,便把手从她的裤子里抽了出来,放开了她的身体,转身便走。
纯熙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哑声道:“别,别走。”
这时,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呦,我说怎么急着出来,原来是找到更好的了!”
纯熙登时从迷蒙的情欲中清醒过来,放开了孔安的胳膊,脸上恢复镇定。
孔安侧过身去,避开了王总的视线。
纯熙看着在洗手间门口止步的王总,笑道:“王姐,您玩好了?”
王总道:“还没开始呢……这么小的地方有什么玩头?”
纯熙的后背还贴着孔安的手,她压抑着方才在他的挑逗下渗出的汗意,道:“王姐,您说的事儿,我一定放在心上。可一码归一码,咱们的案子,您还得按实力考虑。”
“嗯,知道了,咱们双方都得有诚意才行。”王总点点头,她已经听出了纯熙的总结陈词里迫不及待要走的意思,笑道,“我先进去了。”
眼看着王总走进了洗手间,纯熙急忙拉着孔安进了电梯,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她走到自己的停车位前,一面走,一面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道:“小陈,我这边提前结束了,我自己回去,你不用来了。”
打开车门后,纯熙直接推着孔安上了后座,一条腿顺势跨在他腿上,抬手去解他的上衣。
孔安攥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他道:“我不想在这儿。”
纯熙看着他眼底陌生的笑意,黯然道:“你,你别这样。”
孔安不解,抬起下巴,看着她问道:“我怎样了?”
纯熙沉默片刻,垂下眼帘,道:“你今天,怎么会来找我?”
孔安笑了笑,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道:“现在,只有你能接受我这个脏男人了,我不找你,还能找谁?”
这个“脏”字,早已在网络上有关他的话题和讨论中出现过无数次。这两天,如英的往事也被知情网友爆料出来,于是这种后天的肮脏连着先天的肮脏一起,成为孔安此生再也无法洗净的烙印。
孔安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个沉重而丑恶的字眼,在他纯净温柔的声音里,散发出一种令人全身心沉浸于其中的悲恸。
纯熙的眼里泛起点点泪光,她无力地呢喃道:“你别这么说。”
孔安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嘴角微扬,再度把手伸进了她的下体。这一次,他的指尖没有再从后背进入,而是从正面沿着她的小腹一路下滑,融进一片泛滥的春水里。
纯熙贴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酸痒而羞耻的感觉令她想要坐起来,却又被他用另一只手按了下去,然后她便感到他的手指擦过她的阴户,进入了她私密的甬道。她的内壁骤然夹紧,快感和痛感交杂着袭来,一粒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滚落,她哽咽着说道:“别,别用手。”
孔安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问道:“不舒服吗?”
纯熙微微摇头。他在明知故问,他明明可以从她的身体反应中得到答案,但他依然要这么问,他这样问着,手指却进入得更深。
纯熙的泪水打在他的脸上,她仰着头,不忍低头看他。不管是在她的眼里,还是心里,他的手都应该在钢琴上创作优美的乐曲,而不是在这阴暗的角落里做这种事。这种感觉,对于纯熙来说,像是亵渎了圣物。
可是那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光明正大地弹琴、唱歌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在快感堆迭而成的高潮中,痛苦与悔恨也再度如泉涌般爆发,纯熙终于忍不住趴在他肩头低声哭了起来。她的下身还含着他的手指,一股股热流沿着指缝流出,而脸上的泪水也似细雨般淅淅沥沥地流落在他的衣服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沁湿了他的肌肤。
孔安闭上眼睛,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微微皱眉,似乎在感受着她压抑的呜咽里掩藏着的至深痛苦。然而,片刻以后,他再度睁开眼睛,脸上恢复了方才冷漠而疏离的神情,他凑在纯熙耳边说道:“回家吧。你开还是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