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chapter39
◎抱我◎
“焦虑惊恐症?”
“其实谭哥当初遇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她症状相对轻一些的时候了,”安安说着,又补充解释道,“我当时还没进公司,这些事都是后来听然然姐说的,那个时候念栖姐在京外读大学被谭哥发现想签进公司,但她很果断的拒了,可能是后来看谭哥太锲而不舍才终于说了实话。”
“她没有办法表演,没有办法面对舞台观众甚至镜头,最严重的时候连门都不敢出,因为不知道病情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这种病就像是埋在体内的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被引爆的可能,”安安看向宋宴辞,“我没切身体会过,也不知道你对这种病了解多少,但在我看来,严重发作的时候头晕心率加速和窒息感结合在一起,她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谭哥带着她治疗了好几年才能面对镜头,不然她根本没办法当演员,后来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会对舞台应激,所以连红毯都很少走,除非是特别重要的活动,否则都不会出席。”
声音穿过鼓膜,在脑海里组成相应的形状,宋宴辞静静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站在原地,身线看起来有些僵直。深黑发梢下的眼睑低垂,很难辨清神色,但紧绷之下愈发锋利的下颌线,很轻易暴露出他此时的脸色肯定算不上好。
之前只是觉得她变化太大,也对一些细枝末节抱有疑虑,但在真正听闻真相时,他的心还是毫无准备般被一瞬间压缩到了极致,血液循环几近停滞,胸腔脑海都如同真空般凝结,一刻也无法涌动。
那天他问她为什么要抽烟的时候,她轻描淡写的说因为自己有病,
那时他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说的竟然是实话。
现在的顾念栖面冷话少,气息凌厉,让人很难想象她曾经到底是怎样一个爱笑爱闹,带点古灵精怪的明媚模样。
沈亦航从一开始就喜欢叫她公主,宋宴辞虽然最厌烦他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叫她,但也实实在在觉得不会有人比她适合,更配得上公主这个称呼,
漂亮,坚韧,善良,阳光般温暖却不刺眼,没有人比她更美好。
但现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消失了,因为他。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安安看他神色绷的厉害,抿了抿唇,又赶忙开始缓和气氛,“这几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多了,偶尔发作症状也轻,而且今天她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我觉得她已经没事了。”
宋宴辞点了下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宽慰的这些话,只是说了句谢谢,然后回身拐出了院门,清瘦身型很快消失在了渐暗的暮色里。
安安看他明显寥落的背影,很艰难地吞咽了下,有些忐忑,她是不是多此一举说错了什么。
这些事情不能对外人讲,她知道,但她也能感受到,宋宴辞在顾念栖这里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她了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不能算作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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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晚上凉,顾念栖回去换了身衣服才缓缓往晚餐地点走。没有跟拍的必要,摄像pd都在现场等,她也就走的悠闲自在。
这边天黑的早,这会的功夫已经错过了云霞最灿烂的时间,天空已然由暗沉的橘黄过渡向雾蓝,弯月的形态也若隐若现。
很稳当的拿了第一,姚远说给他们的特权在下期的最终环节才能揭晓,她也不太在意,心情还没从表演中的悸动回过神来,昏暗夜色下的道路在她眼中却明亮,好像萦绕已久的雾霭散去了大半,心绪是很久未有过的放松。
离村长家还有一个路口,却已经能听到人声鼎沸,欢声笑语绵延万里。
或许是在生病之后,顾念栖开始依赖安静的环境,喧哗热烈很容易让她产生窒息感,也因此很少对热闹的场合有什么期待,但今天却破天荒想跑两步快点过去,而她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只不过刚迈动的步伐,很快又渐渐停了下来。
道路一旁,她看到宋宴辞正一个人靠在树干上,双手揣在兜里,脖颈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也换下了下午的演出服,穿着宽松的帽衫和运动裤,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松垮和倦怠。
“站这干嘛,”她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有些消沉的面色,很难得升起开玩笑的心思,“在等我吗。”
宋宴辞眼睫动了动,没看她,也没说话。
顾念栖也不知道下午还步伐松快的人怎么忽然心情不好不搭理人,顿了两秒,还是决定把空间留给他独处,
转身准备离开,而腕间在她转过身的同时猛然附上一股力道,她被扯的后退一步,接着腰肢一紧,身体落入宽阔紧实的怀抱。
周遭仿佛一时间安静,遥远的喧闹消失,虫鸣鸟叫不见,就连风掠过树冠都变的无声无息,
她只觉得身前怀抱滚烫,气息在不能更近的地方交融,隔着皮肉相叩的心跳好重,重到心口发痒。
对不起,她模糊听见他好像说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她欲直起身子看他,却被宽大的掌心按住了后脑,脸颊只能老老实实贴着他的肩,而双手依旧有些无措的垂着。
腰间的手臂环的更紧了些,但他又似泄力般低头,下颌抵上她肩窝,压抑的吐息蹭过她颈侧,声音发闷像低叹,“抱我。”
这回她听清了。
除了拍戏,这么多年他们没再像这样抱过,很简单的动作,手臂却好似有千斤重。
但念及他情绪有异,顾念栖犹豫了下,放缓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心无旁骛,别无私心。
掌心缓缓上移,直至贴上他骨型明显的肩胛。隔着有点厚度的衣料感受他温热的肌理,陌生又熟悉,
这种感觉不是她一个人才有。
怀中的身躯纤瘦,腰身不盈一握,宋宴辞闭了闭眼,眉头紧蹙,嫌不够紧似的,又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但抱的再牢似乎也不足以让他心安。
他很想问问她发病时难受吗,这些年到底是怎样挺过来的,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他想让她像以前一样对他无话不谈,但灭顶的愧疚让他问不出口,也觉得自己不配。
即便她说了,他好像也根本没有勇气去听,仅仅凭借未知的想象就已经让他的心仿佛浸在酸水里,表皮被腐蚀裂开,又紧接着蔓延进最深处,一层一层,痛的难以言喻。
他很难表达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只知道如果重来一次,他不会走,
明知道留下来的人生将永远受人摆布,和梦想背道而驰,也不会走。
他要她好好的,只想她好好的,放弃什么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