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也不甚满意的瞧了二爷一眼,二爷却一声不吭,压根儿没有去管教的意思,沉默地跟在众人身后走了,留下邹氏站在昏暗的灯光里,娇躯颤抖,一张脸青青白白,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眼见着他们走远了,转身就是一耳光狠狠甩到春樱脸上,春樱摔倒在地,长发滑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却依然一言不发。
“贱人,都是你害我丢了大脸,等回去了且看我怎么收拾你!”邹氏瞧着她娇俏的身段儿愈发恨得牙痒痒,春樱的手却在黑暗中死死扣进了泥土里。
一行人到时三房早已到了,侯府的大总管也正一脸焦急,见了他们来忙行礼,二老爷问:“到底怎么回事?大哥人呢?”
大总管忙道:“侯爷晕过去了,瞧着暂时没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也不好说,侯爷是早就睡了的,后来他突然就大喊了几声,等到守夜的小厮跑进去一看……”说着咽了口口水:“就见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窗边飞出去不见了。”
就有女眷当场惊呼出声:“真是有鬼?”男人们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张幺幺却瞧见大总管的模样有些不安闪烁,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恐惧,想了想便问道:“侯爷喊了什么?”
“这……”大总管果然犹豫,下意识去瞧二老爷三老爷。
“怎么?不能说?”声音平静,但她如今气势又是不同,对上她冷淡的眸光都觉着有压力。
“不,不是,少奶奶您误会了,不是不能说,只是,这,这算是咱们府里的忌讳……”
他这话一落,众人就对了个眼色,露出个恍然又古怪的神色来。
张幺幺淡淡道:“瞧着这所谓的忌讳大家都知道,倒是我进府晚不曾听说过,大总管的意思……我是外人?”
“少奶奶饶命,这哪里敢呢!”大总管登时满脸冷汗,纠结片刻终是道:“侯爷当时喊得是‘佩芳’。”
佩芳?听起来似是个人名:“这是谁?”
这时便有奇异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似是意外,又似是怜悯。张幺幺不解,却也不动声色,只去看大总管。
他已是说了半句,便也没必要再隐瞒,便道:“正是世子亲母的名讳。”
张幺幺愣了一瞬,郁林肃亲生母亲的名讳?也难怪这些人用同情的眼神看她了,毕竟郁林肃从未和她说起过他母亲的事,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便是不把她当自己人的表现。
这时二夫人轻哼一声:“说不得侯爷是见着‘她’来了太过激动才晕了过去。”
二老爷忙瞪了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胡说什么。”二夫人撇撇嘴,很有些嘲讽的模样,却也不再说什么。
张幺幺冷眼看着,只觉他们对郁林肃的亲娘很有些排斥,便趁人不注意时朝思葭打了个眼色,那小妮子倒是机灵,找了个缝隙钻进人堆里不见了。
这时前面报太医到了,女眷们便都避到侧面去,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时倒安静下来。
张幺幺站在窗边,邹氏走上来一脸打听:“三弟妹呀,难道三弟从未和你说起过他亲生母亲的事?”
众人都向张幺幺看来,她大方摇头:“并未。”
邹氏听了这话眼里轻蔑的笑掩都掩饰不住,偏还装出一副同情模样,叹息道:“你也别急,想必他迟早会告诉你,毕竟裴夫人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说罢便拿帕子掩住了唇边讽刺的笑。
“看来二嫂什么都知道,不如和我说一说如何?”
邹氏笑了笑,拿下帕子在手里随意搅着:“有些话,我这个外人倒不好说,毕竟是你们大房的私事,不过,三弟的外祖家,我倒可以和你说一说。”
张幺幺道:“那真是多谢二嫂了。”
“三弟的外族裴家,说起来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当年先帝打天下时他们家就是有功之臣,不过因为裴家先祖志在经商不在仕途,因而他们家就成了开国后第一代皇商,此后每代累积,到了三弟母亲这一代时,已可谓富可敌国!”
“想必我这样与你说了,你也不见得能明白他们家到底富裕成了什么模样吧?这样和你说罢,据说当年天下土地十之一二都姓裴,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老爷了。”
说着便拿眼瞧她,见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以为她是自卑了,邹氏愈发不屑,却又道:“不过三弟妹你也不要觉得配不上三弟,毕竟自十几年前裴家出事后,三弟母子还要依赖侯府才能活下去,想必也正是因此,倒也能放下身段儿,瞧得上你了。”
话落见张幺幺脸色竟然渐渐白了,险些大笑出声,到底还记得是个什么场合,忙拿帕子堵住了笑意。
但张幺幺根本不曾对她的态度上心,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当年天下土地十之一二都姓裴’和‘十几年前裴家出事’这两句话上,渐渐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忍了忍,终于还是问出口:“你说的十几年前出事,可是因为当年张老丞相施行‘文正改革’?”
“哟,你连‘文正改革’都知道呢?”邹氏极意外的打量她一眼:“当年张老改革的时候多方反对,尤其裴家反抗的最是激烈,毕竟他们家的地最多嘛。但那又如何呢,因着张老的改革,多余的土地被分给了穷人,后来空虚的国库和粮仓被填满,军备也强盛起来,社稷随之安稳,之前摇摇欲坠的大林朝日渐繁盛。”